南璃能想象到马车里的酸臭味,就与车夫同坐外边,还特意叮嘱了知兮一句:“回去后,你得把马车洗干净。”

  知兮在玄月观做惯了这些事,无所谓的一口答应。

  李夫人母子如今住在梧桐巷的一处宅子里。

  少了曹阁老,母子两再也不用紧紧巴巴的过日子,不仅上苏家把亲事说成了,还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下人们亦是精神奕奕,干劲十足。

  因为他们耳边没了曹阁老的念叨声,就算工钱少了些,他们也是高高兴兴的。

  哪曾想——

  一个小厮忽的大喊:“他来了!他来了!”

  在前院干活的人当即一个激灵,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却拿上了墙边的木棍。

  什么晦气东西,他们会把人打出去!

  正堂内。

  李氏和李斌正巧在接待客人,听见下人的叫喊,面色亦是一僵。

  “他来了?是谁?你家的奴仆怎么那么大反应?”楚烁放下了杯盏问道。

  没错,这客人正是楚烁。

  得知李斌已经定亲,他便来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再谈谈别的事情。

  李斌面容有点难堪:“是……是我父亲。”

  在兄弟面前,他还想保留一点面子。

  李氏道:“二公子,我们改日再谈吧?我和斌儿送送你。”

  楚烁听罢,也不好说要留下来看戏的话,他蔫蔫的,便与李氏母子一同出了正堂,到了前院。

  下人全守在门口,并不许曹阁老踏足。

  曹阁老由知兮搀扶着,吃了点东西,恢复了点体力,嗓子也洪亮了:“无礼!我乃朝廷二品大员,你们竟敢拦我?李氏!这就是你调教的下人吗?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吗?!”

  李氏面色不大好看。

  她怕家中下人惹出祸来,便让他们都让开。

  曹阁老哼了哼,不用知兮搀扶了,自己进了门。

  知兮已经感觉不妙,回头看了看南璃:“师姐,他好像有点胡搅蛮缠。”

  因为他搀扶过曹阁老,身上也沾了点味道,南璃离他也有好几步远。

  “那你再见识见识。”南璃跟着进去。

  “六妹妹!”楚烁先见到人,又惊又喜,“你回京了?!”

  他快步上前,端详着南璃的小脸蛋,“你忙了个把月,人都瘦了。”

  他回去即刻让厨房多做点好吃的送到昱王府,要是六妹妹能回来小住几天,那就更好。

  南璃也是惊讶:“二哥你也在,我今早刚回来的。”

  不得不说,她二哥永远在吃瓜第一线。

  楚烁道:“这样啊,那我们回府去?祖母昨日才念叨过你。”

  “等等。”南璃说着,她上前去,先对李氏表歉意,“李夫人,真是抱歉了,路上撞见曹阁老饿晕了,好心给了他一点吃的,没想到他硬要来找你们母子掰扯掰扯,我这小师弟人好心善,硬要将他送过来,你们且聊一聊,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能即刻施救。”

  楚烁见状,也就心安理得留下来,道:“伯母,李兄,你们不必害怕,我也留下给你们撑腰!就算是二品大官,那也要讲理不是!”

  说罢,还瞪了曹阁老一眼。

  曹阁老一直对楚烁极为不满,当即就骂回去:“撑腰?你毛都没长齐,撑什么腰!这是我的家事,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哎呀呀,怎么没有了?我与李兄现在是拜把子的兄弟!”楚烁毫不畏惧,“还有,这宅子还是我的呢,我一个不高兴,大棒子将你赶出去都可以!”

  曹阁老:“有钱了不起?!”

  楚烁:“就是了不起!瞧瞧你,衣衫污秽,连饭都吃不起了,还得我六妹妹请,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知不知羞?我要是你,我就投河自尽去了。”

  “你……你你……”曹阁老捂着胸口,“我是为了穆国!为了朝廷!若没有我……”

  “错了错了,你不就在朝堂上说几句话吗?我才是捐钱买粮买棉衣的。”

  “我可是捐了九十两!”曹阁老大声喊道。

  这会儿,李氏终于开口:“你果然还是如此,分了一百两,转个身就捐九十两。你今日是来要钱的吗?要多少?你直说便是!”

  李斌看着他,也是一脸失望。

  曹阁老懒得与楚烁掰扯,过去就说:“我不是来要钱的。”

  李氏看他,“那你来做什么?”

  曹阁老咳嗽了一声,挺了挺腰杆:“我们和离,对斌儿的婚事和前程没什么好处,我仔细思量过了,我们还是去官府拿回和离书,好好过日子吧。”

  李氏扫了眼曹阁老,道:“既已和离,就不得反悔!姓曹的,斌儿既然跟了我,就不用你来操心他的事情了!”

  “你……你这无知妇人,难道是想让斌儿在官场上受阻,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不孝吗?!”曹阁老拂袖,一副大恩大义的模样,“李氏,以后钱财的事情,全由你做主,我的俸禄也交由你支配,你别再与我斗气,影响到斌儿的前程了。”

  李氏的心紧了紧。

  虽然儿子没说,但他近日回家,神色皆是疲倦,且心情不佳。

  她费了点力气打听,才知儿子在官场上受到了排挤,同僚把事儿都交给了他做。

  她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

  如果姓曹的能将俸禄给她支配,她还能退让一步。

  看出了李氏的犹豫和考虑,曹阁老心中有点欢喜和得意,又说:“李氏,你说你折腾什么呢,非要让你看笑话。”

  李氏被曹阁老摆布多年,听到他的话,彻底的自我怀疑起来了。

  李斌如何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想法。

  他上前一步,隔开了曹阁老与母亲,冷声道:

  “母亲,你别信他,一个人本性难改,他就算今日将俸禄给你,明日就会找别的借口拿回!”

  “你看看他,没钱吃饭,衣衫不整,肯定是自己过不下去了,所以才过来低头,他哪里是为了我的前程,明明是为了自己!”

  李氏闻言,立即反应过来。

  不过她为了儿子,倒是能够退让一步。

  她低声道:“斌儿,我知道你如今在刑部受到排挤,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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