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湛看着挂断的电话，愣了半分钟的时间，突然冷静下来，同时心下又升起一股浓浓的悲伤。
她先打了一个电话给凌天宥，给他安排了两句。再上网看了下赵子夏的那个新闻，虽然她此刻还不明白缘由，但可以看到，评论里全是在骂她的：
“杀人犯！”
“枉顾他人性命！”
“别躲着不出声！站出来！”
“这种人才该死！”
……
凌湛看着那些评论，感觉一点都不在意。
莫君昊打来了两个电话，被她挂断了，平瀚的号码又打来，仍然关掉。为了不被打断录制视频，干脆将他们都拉到了黑名单。
然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视频录制……
此刻莫君昊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阳光，神情却和窗台天气相差甚远。
“当家，夫人的电话打不通了，应该是把我也拉黑了……”平瀚说。
莫君昊皱着眉，仍看着外面。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连忙去接，却不是凌湛。
“姐夫，我是凌天宥……”
莫君昊的眉眼微微一沉，“什么事？”
凌天宥的声音带着害怕，却又很笃定，“姐夫，你记不记得，那天在医院，你答应过我许我一件事情，现在我想到了，我可以找你要吗？”
莫君昊略一沉吟，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请你留我爸爸一命！”凌天宥脆生生地道。
莫君昊一挑眉，“这是你姐姐让你跟我要的？”
“是。”凌天宥毫不隐瞒，“但无论是谁让我跟你要的，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吗？因为堂堂莫氏当家，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小鬼，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莫君昊沉声道。
“不，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凌天宥坚定地说，“我知道这其中有很多缘由是我不懂的，但我只知道，你答应过我的，就一定要兑现，君子不能言而无信。”
莫君昊沉默了，此刻他更关注的，其实是赵子夏的新闻，现在舆论一边倒地谴责凌湛，而当事人却联系不上。
“莫当家，您答应吗？”凌天宥再次问道。
“你不是来求我的？”莫君昊问。
凌天宥道：“不是，我姐说了，我这次不是在求你，而是要你兑现承诺。”
莫君昊捏捏眉心，道：“好，我答应。”
凌天宥仿佛没有想到他会真的答应，听了他这一句，突然哭出声来，却又努力憋着，“谢谢莫当家。”
莫君昊蹙着眉，“你姐呢？”
“我不知道……”
突然，平瀚翻着手机，大惊失色，“当家，出事了！”
莫君昊深深皱眉，连忙挂掉电话，接过平瀚的手机。
是一则新闻，新闻里有一段视频，视频里，凌湛坐在车里，光线不是特别好，眼神显得更加幽深。
她盯着镜头看了一会，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大家好，我是凌湛，是兴隆集团凌兴隆的大女儿，也是莫氏集团莫君昊的妻子。今天，我在这里正式宣布，我与莫君昊离婚，从此，我和莫氏集团，和莫君昊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她顿了顿，愣愣地看了会镜头，补充了两个字：“谢谢。”
莫君昊看着那一则新闻，狠狠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
“当家……这……”平瀚说，“夫人是不是对凌兴隆的事情很生气，所以才发了这个新闻……”
莫君昊突然一拳砸在桌上，掀翻桌上的无数文件。
“把她给我带回来！”
那浑身的怒气，饶是平瀚，也被吓得抖了一抖，连忙应着退下了。
莫君昊打开电视，电视里已是铺天盖地的报道。
“凌湛与莫君昊新婚不足半年，今日凌湛突然宣布离婚，究竟是何缘由？”
“俩人结婚时，都说是兴隆集团高攀了莫氏，但上个月，莫君昊本人还在山海湾的发布会上亲自澄清……今日又有兴隆集团破产的新闻，不知其中是否有联系？”
“今日真是新闻界的大日子，先是曝出一张照片，后照片的主人指责凌湛伪造照片侮辱人格，进而跳楼身亡，然后是兴隆集团破产，现在又出来离婚的新闻……这些新闻，似乎都与凌湛息息相关……”
“也有人说，这二人的婚姻是名存实亡，但目前尚未获得这方面的证据……”
凌湛开着车在去盛康医院的路上，从广播里听到的也是同样的内容。她伸手将广播关掉，终于感觉清净了些。
她咬着唇，眼中渐渐晕染开一片迷雾。
仔细想来，还是她太懦弱，贪图安逸的生活，对到她生活里来的那些人和事情，都是秉持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所以她才什么都没做成，保护不了她想要保护的人，也没有过上想要的生活。
但她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这几个月，她甚至觉得，生活就该是这样了……
这生活里，有三两个要好的朋友，有亲近的家人，有要为之忙碌和付出的工作，也有相应的成绩，还有……还有莫君昊。
是的，她人生的计划里本没有他，但她却自然而然地，习惯了他的存在和陪伴。
可她是谁呢？
她甚至不是凌湛！
她只是占用了她的身体的另一个人！
那她的生活还是她的吗？
或许，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倘若她只是她，不是凌湛，那些她所谓的“生活”，那些亲人、朋友，还有莫君昊，是否都不可能属于她？
那么，她还有什么？
江岩！
对，至少江岩是她的，是真正属于她的朋友，不管她是不是凌湛，他都是她的亲人和朋友。
想到这里，她用力眨了下眼睛，撇去眼前的雾气，把油门踩到底，往医院冲去。
她到了医院，一路低头快步走向电梯间，到十九楼，一路小跑着，到江岩的病房。
刚到门口，房里跑出来一个护士，正是她在视频上见到的那一个，口中喊着：“病人醒了，病人醒了！”与她撞了个满怀。
见了她，连忙说：“夫人，我先前是被威胁的，我没有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她却顾不得这些，抓着她问：“你说什么，病人醒了？”
甚至来不及听到护士的答案，便越过护士，冲进了病房。
病床上，江岩躺在那里，眼睛四处看着，仿佛在熟悉环境。听到声音，他的目光转过来，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半晌，忽然开口，用嘶哑的声音叫出了两个字：
“清焰！”
＊
太阳正午偏西，有一种前些日子不曾有过的炙热。阳光洒进病房里，经过白墙的反射，在房间里形成一团白茫茫的光晕。
她感到一丝晕眩，好似身在梦中，一切都是假的。
护士带着医生赶过来，医生察看了江岩的眼睛，又在他的四肢都敲了个遍，反复地问：“疼吗？这里有感觉吗？这里呢？”
江岩给出的都是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医生点了点头，对凌湛说，“恭喜夫人，您的朋友已经完全苏醒。想必你们有许多话要聊，我就先不打扰了，稍后我会安排他做一套完整的体检。鉴于病人刚醒来，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聊太长时间……”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听到些什么。
医生带着一群人走了，房里只剩下他二人。
她还一直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往前一步，也没有退后一步，神情依然是懵懵的。
“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江岩轻轻笑了笑，对她伸出手，“清焰……我特别想你……”
清焰。
这两个字，让她再也忍不住，好像触碰了她身体的开关，忽然间泪如雨下。
清焰，这是她的名字呀！
她以为，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叫她的名字了……
然而此刻，这两个字却被她最亲的朋友叫出来……
“……”她快步上前，握着江岩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你知道是我？”
江岩用力回握着她的手，眼中亦蓄满了泪水，被她一感染，忍不住也留下了眼泪。“我知道是你，我当然知道是你……你小样，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的……”
清焰忍不住笑了，一时间，俩人又是哭又是笑，场面令人动容。
哭了好些时候，江岩才拍了拍她，说：“别哭了，我俩好不容易相认，是好事才对，怎么光顾着哭了……”
“对对对，不哭了，不哭了！”清焰抹了抹脸，又扯了一张纸擤了下鼻涕。
江岩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瞧你糙得……哪有女孩子像你这么不注意形象的！”
“你管我！”清焰伸手就去揍他。
“别打，我是病人！”
清焰只好收回了手。
江岩笑笑，拉起她的手，说：“我昏迷挺长时间了吧？你过得好吗？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说给我听听？”
清焰略一沉吟，道：“你昏迷得大半年了吧，新鲜事可多了，我都不知道从哪说起……不过，我要先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江岩愣了一下，“是……奶奶吗？”
清焰难过地点点头，“奶奶已经不在了……”
江岩沉默片刻，微微点了下头，“本来接她过来是想给她治病，陪她安度晚年的，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你昏迷着，也什么都做不了，不怪你的……不过你放心，我替你送奶奶走的……奶奶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遭受什么痛苦……所以，你也别想了，等你身体好了，我陪你去看望她。”
江岩点点头，“谢谢你，清焰。”
清焰笑了下，“我俩之间，说什么谢！”
江岩也笑了，顿了顿，说：“那说说你吧，这半年多，怎么样？”
“我好得很呀！”清焰道，“说到这里，你知道吗，你错过了我的人生大事，我都结婚了！”
顿了顿，她又想起什么，眼中的笑容淡了下去，“当然，那是今天之前的事情……”
江岩没注意她的后面一句话，只听到她说结婚了，惊讶地追问：“你结婚了？和谁？林跃帆？”
“不是……”清焰垂下眼，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又抬起头，笑道，“莫君昊。”
“莫……莫君昊……”江岩一愣，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至于这么惊讶吗？”清焰笑问。
“不，不是……”江岩像是自言自语，“也是，你现在是凌湛，和莫君昊结婚，没什么奇怪的……”
清焰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清焰和莫君昊结婚，就很奇怪吗？”
江岩看着她，眼神有些躲闪，“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焰眉头皱得更紧，“江岩，我和你十几年的朋友，你这个表情，可不是那么简单……”
江岩看着她，半晌，笑了笑，“好吧，我投降，什么都骗不过你……”
清焰看着他，等他继续。
江岩轻轻叹一口气，才说：“清焰，其实这件事情，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了。我以为，它会变成我心里的一根刺，一直陪伴我直到死去，那时候我再去另一个世界向你赎罪……”
清焰蹙着眉。
“你应该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江岩无奈地说。
清焰点点头。
“是因为我。”江岩说。
清焰睁大眼睛，“因为你？”
江岩点点头，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眼中带着一些挣扎。
“你还记得吗，去年年初的时候，我单独执行了一个任务？”
“我记得，你去了首尔。”
“其实我没有去首尔，我去了欧洲。”江岩说，“我那次的任务说来很简单，是帮委托人送一份绝密交易资料到意大利黑手党手里，就在我快要将文件送到的时候，我遇到了袭击……我的任务，算是失败了……”
清焰回忆着，皱眉道：“但我记得，当时你说任务圆满完成了。”
“我当时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文件被抢走有两分钟的时间，但后来被我追回，也安全送到接收人手里……但后来我才知道，文件已经被人知道了内容，而中途袭击我的人，竟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密探……也因此，委托人方被国际刑警组织盯上，引来了一系列的麻烦……”
“那又怎么样？”清焰说，“做我们这行的，即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完成任务的。”
江岩重重地叹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的失误给委托人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委托人很生气，要老板给他一个交代……老板为了保我，决定找一个替死鬼，拿去交差……”
清焰慢慢瞪大了双眼。
“我没有想到，她说的人，是你……”
清焰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松开了江岩的手。
“而那个委托人……就是莫君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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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打了一个电话给凌天宥，给他安排了两句。再上网看了下赵子夏的那个新闻，虽然她此刻还不明白缘由，但可以看到，评论里全是在骂她的：
“杀人犯！”
“枉顾他人性命！”
“别躲着不出声！站出来！”
“这种人才该死！”
……
凌湛看着那些评论，感觉一点都不在意。
莫君昊打来了两个电话，被她挂断了，平瀚的号码又打来，仍然关掉。为了不被打断录制视频，干脆将他们都拉到了黑名单。
然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视频录制……
此刻莫君昊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阳光，神情却和窗台天气相差甚远。
“当家，夫人的电话打不通了，应该是把我也拉黑了……”平瀚说。
莫君昊皱着眉，仍看着外面。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连忙去接，却不是凌湛。
“姐夫，我是凌天宥……”
莫君昊的眉眼微微一沉，“什么事？”
凌天宥的声音带着害怕，却又很笃定，“姐夫，你记不记得，那天在医院，你答应过我许我一件事情，现在我想到了，我可以找你要吗？”
莫君昊略一沉吟，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请你留我爸爸一命！”凌天宥脆生生地道。
莫君昊一挑眉，“这是你姐姐让你跟我要的？”
“是。”凌天宥毫不隐瞒，“但无论是谁让我跟你要的，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吗？因为堂堂莫氏当家，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小鬼，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莫君昊沉声道。
“不，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凌天宥坚定地说，“我知道这其中有很多缘由是我不懂的，但我只知道，你答应过我的，就一定要兑现，君子不能言而无信。”
莫君昊沉默了，此刻他更关注的，其实是赵子夏的新闻，现在舆论一边倒地谴责凌湛，而当事人却联系不上。
“莫当家，您答应吗？”凌天宥再次问道。
“你不是来求我的？”莫君昊问。
凌天宥道：“不是，我姐说了，我这次不是在求你，而是要你兑现承诺。”
莫君昊捏捏眉心，道：“好，我答应。”
凌天宥仿佛没有想到他会真的答应，听了他这一句，突然哭出声来，却又努力憋着，“谢谢莫当家。”
莫君昊蹙着眉，“你姐呢？”
“我不知道……”
突然，平瀚翻着手机，大惊失色，“当家，出事了！”
莫君昊深深皱眉，连忙挂掉电话，接过平瀚的手机。
是一则新闻，新闻里有一段视频，视频里，凌湛坐在车里，光线不是特别好，眼神显得更加幽深。
她盯着镜头看了一会，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大家好，我是凌湛，是兴隆集团凌兴隆的大女儿，也是莫氏集团莫君昊的妻子。今天，我在这里正式宣布，我与莫君昊离婚，从此，我和莫氏集团，和莫君昊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她顿了顿，愣愣地看了会镜头，补充了两个字：“谢谢。”
莫君昊看着那一则新闻，狠狠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
“当家……这……”平瀚说，“夫人是不是对凌兴隆的事情很生气，所以才发了这个新闻……”
莫君昊突然一拳砸在桌上，掀翻桌上的无数文件。
“把她给我带回来！”
那浑身的怒气，饶是平瀚，也被吓得抖了一抖，连忙应着退下了。
莫君昊打开电视，电视里已是铺天盖地的报道。
“凌湛与莫君昊新婚不足半年，今日凌湛突然宣布离婚，究竟是何缘由？”
“俩人结婚时，都说是兴隆集团高攀了莫氏，但上个月，莫君昊本人还在山海湾的发布会上亲自澄清……今日又有兴隆集团破产的新闻，不知其中是否有联系？”
“今日真是新闻界的大日子，先是曝出一张照片，后照片的主人指责凌湛伪造照片侮辱人格，进而跳楼身亡，然后是兴隆集团破产，现在又出来离婚的新闻……这些新闻，似乎都与凌湛息息相关……”
“也有人说，这二人的婚姻是名存实亡，但目前尚未获得这方面的证据……”
凌湛开着车在去盛康医院的路上，从广播里听到的也是同样的内容。她伸手将广播关掉，终于感觉清净了些。
她咬着唇，眼中渐渐晕染开一片迷雾。
仔细想来，还是她太懦弱，贪图安逸的生活，对到她生活里来的那些人和事情，都是秉持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所以她才什么都没做成，保护不了她想要保护的人，也没有过上想要的生活。
但她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这几个月，她甚至觉得，生活就该是这样了……
这生活里，有三两个要好的朋友，有亲近的家人，有要为之忙碌和付出的工作，也有相应的成绩，还有……还有莫君昊。
是的，她人生的计划里本没有他，但她却自然而然地，习惯了他的存在和陪伴。
可她是谁呢？
她甚至不是凌湛！
她只是占用了她的身体的另一个人！
那她的生活还是她的吗？
或许，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倘若她只是她，不是凌湛，那些她所谓的“生活”，那些亲人、朋友，还有莫君昊，是否都不可能属于她？
那么，她还有什么？
江岩！
对，至少江岩是她的，是真正属于她的朋友，不管她是不是凌湛，他都是她的亲人和朋友。
想到这里，她用力眨了下眼睛，撇去眼前的雾气，把油门踩到底，往医院冲去。
她到了医院，一路低头快步走向电梯间，到十九楼，一路小跑着，到江岩的病房。
刚到门口，房里跑出来一个护士，正是她在视频上见到的那一个，口中喊着：“病人醒了，病人醒了！”与她撞了个满怀。
见了她，连忙说：“夫人，我先前是被威胁的，我没有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她却顾不得这些，抓着她问：“你说什么，病人醒了？”
甚至来不及听到护士的答案，便越过护士，冲进了病房。
病床上，江岩躺在那里，眼睛四处看着，仿佛在熟悉环境。听到声音，他的目光转过来，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半晌，忽然开口，用嘶哑的声音叫出了两个字：
“清焰！”
＊
太阳正午偏西，有一种前些日子不曾有过的炙热。阳光洒进病房里，经过白墙的反射，在房间里形成一团白茫茫的光晕。
她感到一丝晕眩，好似身在梦中，一切都是假的。
护士带着医生赶过来，医生察看了江岩的眼睛，又在他的四肢都敲了个遍，反复地问：“疼吗？这里有感觉吗？这里呢？”
江岩给出的都是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医生点了点头，对凌湛说，“恭喜夫人，您的朋友已经完全苏醒。想必你们有许多话要聊，我就先不打扰了，稍后我会安排他做一套完整的体检。鉴于病人刚醒来，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聊太长时间……”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听到些什么。
医生带着一群人走了，房里只剩下他二人。
她还一直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往前一步，也没有退后一步，神情依然是懵懵的。
“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江岩轻轻笑了笑，对她伸出手，“清焰……我特别想你……”
清焰。
这两个字，让她再也忍不住，好像触碰了她身体的开关，忽然间泪如雨下。
清焰，这是她的名字呀！
她以为，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叫她的名字了……
然而此刻，这两个字却被她最亲的朋友叫出来……
“……”她快步上前，握着江岩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你知道是我？”
江岩用力回握着她的手，眼中亦蓄满了泪水，被她一感染，忍不住也留下了眼泪。“我知道是你，我当然知道是你……你小样，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的……”
清焰忍不住笑了，一时间，俩人又是哭又是笑，场面令人动容。
哭了好些时候，江岩才拍了拍她，说：“别哭了，我俩好不容易相认，是好事才对，怎么光顾着哭了……”
“对对对，不哭了，不哭了！”清焰抹了抹脸，又扯了一张纸擤了下鼻涕。
江岩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瞧你糙得……哪有女孩子像你这么不注意形象的！”
“你管我！”清焰伸手就去揍他。
“别打，我是病人！”
清焰只好收回了手。
江岩笑笑，拉起她的手，说：“我昏迷挺长时间了吧？你过得好吗？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说给我听听？”
清焰略一沉吟，道：“你昏迷得大半年了吧，新鲜事可多了，我都不知道从哪说起……不过，我要先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江岩愣了一下，“是……奶奶吗？”
清焰难过地点点头，“奶奶已经不在了……”
江岩沉默片刻，微微点了下头，“本来接她过来是想给她治病，陪她安度晚年的，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你昏迷着，也什么都做不了，不怪你的……不过你放心，我替你送奶奶走的……奶奶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遭受什么痛苦……所以，你也别想了，等你身体好了，我陪你去看望她。”
江岩点点头，“谢谢你，清焰。”
清焰笑了下，“我俩之间，说什么谢！”
江岩也笑了，顿了顿，说：“那说说你吧，这半年多，怎么样？”
“我好得很呀！”清焰道，“说到这里，你知道吗，你错过了我的人生大事，我都结婚了！”
顿了顿，她又想起什么，眼中的笑容淡了下去，“当然，那是今天之前的事情……”
江岩没注意她的后面一句话，只听到她说结婚了，惊讶地追问：“你结婚了？和谁？林跃帆？”
“不是……”清焰垂下眼，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又抬起头，笑道，“莫君昊。”
“莫……莫君昊……”江岩一愣，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至于这么惊讶吗？”清焰笑问。
“不，不是……”江岩像是自言自语，“也是，你现在是凌湛，和莫君昊结婚，没什么奇怪的……”
清焰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清焰和莫君昊结婚，就很奇怪吗？”
江岩看着她，眼神有些躲闪，“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焰眉头皱得更紧，“江岩，我和你十几年的朋友，你这个表情，可不是那么简单……”
江岩看着她，半晌，笑了笑，“好吧，我投降，什么都骗不过你……”
清焰看着他，等他继续。
江岩轻轻叹一口气，才说：“清焰，其实这件事情，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了。我以为，它会变成我心里的一根刺，一直陪伴我直到死去，那时候我再去另一个世界向你赎罪……”
清焰蹙着眉。
“你应该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江岩无奈地说。
清焰点点头。
“是因为我。”江岩说。
清焰睁大眼睛，“因为你？”
江岩点点头，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眼中带着一些挣扎。
“你还记得吗，去年年初的时候，我单独执行了一个任务？”
“我记得，你去了首尔。”
“其实我没有去首尔，我去了欧洲。”江岩说，“我那次的任务说来很简单，是帮委托人送一份绝密交易资料到意大利黑手党手里，就在我快要将文件送到的时候，我遇到了袭击……我的任务，算是失败了……”
清焰回忆着，皱眉道：“但我记得，当时你说任务圆满完成了。”
“我当时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文件被抢走有两分钟的时间，但后来被我追回，也安全送到接收人手里……但后来我才知道，文件已经被人知道了内容，而中途袭击我的人，竟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密探……也因此，委托人方被国际刑警组织盯上，引来了一系列的麻烦……”
“那又怎么样？”清焰说，“做我们这行的，即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完成任务的。”
江岩重重地叹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的失误给委托人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委托人很生气，要老板给他一个交代……老板为了保我，决定找一个替死鬼，拿去交差……”
清焰慢慢瞪大了双眼。
“我没有想到，她说的人，是你……”
清焰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松开了江岩的手。
“而那个委托人……就是莫君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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