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6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一十九)

  "话、话说,格陵兰雪原上的霜噬蜘蛛都这么强力吗?"设置装置的时候,伊莱恩随口问道。

  "不,大部分的霜噬蜘蛛只有小狗般的大小,根本没法利用。我是出外狩猎时故意找了其中最强力的个体,击败之后取了它的血液样本。"埃德蒙答道。

  所以伊莱恩的怀疑是正确的,埃德蒙那个变身的原主人可能就是霜噬蜘蛛王,能和冰羽蛇王匹敌的个体。其他霜噬蜘蛛比蜘蛛王小得多,能力肯定也更低。

  "你真、真的什么都能变的话,随便抓一只霜噬蜘蛛不行吗?"

  "并不是那样的。我的变身能力的原理是追溯原主人的存在(卡玛)。如果采集的是小型霜噬蜘蛛的血液样本,变化而成的也只能是小型霜噬蜘蛛。必须找到足够强大的个体,才能变成同样强大的魔兽。"

  所以他刚才才对其他冰羽蛇的血液样本不屑一顾,只采集了冰羽蛇王的血液样本。只有那些样本才能让他变成冰羽蛇王。可是那个血液明显带着剧毒……他真的能够安然无恙地喝下去吗?

  "因为是用来追溯原主人的存在本源(卡玛),其实只要是从那个生物身上取下体液样本就行了,并不一定需要血液。其他体液也行。而且也不需要是活着的体液样本,煮熟消毒过的也可以。"仿佛知道伊莱恩在想什么,埃德蒙继续解释道:"那个大蛇的血液样本我没打算直接喝。必须回去沸煮消毒,顺带让高热分解掉其中的生物毒素吧。"

  "原、原来如此。"伊莱恩把传送装置设置好了,现在是随时可以打开装置,传送回地表的营地了。

  可是埃德蒙的能力真的很有趣。用弱小的魔兽去对付强力的魔兽,然后取得强力魔兽的变身。再用强力魔兽对付更强力的魔兽,再取得更强力的变身。就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越变越强。到最后说不定能巨龙都能变化,连巨龙都能超越。这种"追溯本源"变化,说不定是没有上限的。

  话说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种族是什么来着?……龙族吗?不对,龙族的老祖宗,不朽古龙吗?

  要是埃德蒙能弄到不朽古龙的血液样本,岂不是无敌了吗?

  "对、对了,"伊莱恩又问:"你也可以变身成其他人。你、你要是喝下我的血的话?"

  伊莱恩还记得埃德蒙曾经变成过邓格拉尔领主的模样,也变成过放逐者维京人村长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如果能够变成他人,还能拥有那个人全部能力的话,这变身能力岂不是很可怕?

  "我大概可以变成王子殿下的模样吧。长相变得和王子殿下一模一样,仅此而已。但我不认为自己能够拥有和王子殿下一样的能力。"

  "不、不能吗?"

  "王子殿下的能力应该是后天习得的,那个没有办法复制。我能复制的,都是像那些魔兽先天拥有的能力。追溯本源,能够追溯到那个生物先天拥有的东西,也就是[天赋]。而通过后天努力取得的东西却和天赋不一样,没有办法通过追溯本源来复制。

  比如说,即使我变成维京人的村长,也只是继承了那家伙那身蛮力,能够挥舞各种重型武器而已。他后天练就的各种战技,我一个都用不出来。王子殿下你那个变身能力就更加特殊了,你变身为人类模样的时候,很明显能够使用那个通过后天努力而取得的[念动力]。还有其他——"

  伊莱恩于是不说话了。他其实比谁都更清楚,他的人类变身的念动力并不是后天练就的。他刚觉醒了那个人类变身时就会用念动力,而且还能用得很好。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白发人类少年的变身是从哪里来的,但那个人类少年的形态刚刚觉醒就能用念动力,就是这样"天赋异禀"。

  到底该用什么标准来界定先天和后天?这种事情谁都不知道。

  要是把白熊人变身的血液样本给埃德蒙,他也许能够复制出那个超强的自愈能力吧。要是把白鲨人变身的样本给埃德蒙,他也许能够进行固体潜游吧。要是把白龙人的变身给了埃德蒙,他也许也拥有强韧的龙鳞和坚不可摧的身体吧……

  也许。也许。更多的也许。

  但是伊莱恩没打算过把这些能力给埃德蒙。他内心深处感到了害怕。如果把过大的力量给了埃德蒙的话,仿佛就是在否定他自己似的。

  也许所有的战斗都由埃德蒙来处理就好了,他伊莱恩根本不用动手。也许他并不如埃德蒙那样有用,他拥有的这些天赋放在他身上就是暴殄天物,埃德蒙能把这一切用得更好。

  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可怕,伊莱恩干脆就不去想了。他启动传送门,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

  埃德蒙跟随其后,二人重新出现在亚特兰提斯的地表层。

  天色已经很晚了,周围挺暗的,而且没有人守着篝火,篝火差点熄灭。

  "贝、贝利?"伊莱恩觉得奇怪,急忙唤道:"你、你在哪里?贝利??"

  还是没有回应。

  埃德蒙点燃了火把,顺势也让篝火旺起来。周围的黑暗逐渐被光芒掩盖。

  "我去看看奎格先生的情况。贝利殿下应该是睡着了吧?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到处乱跑才对。"

  "我、我去找找他。"伊莱恩没在帐篷中发现贝利的踪影,就在月神钢弯刀上抹了火焰松脂,用它照明。

  奎格交给埃德蒙去照料就可以了。伊莱恩急急忙忙地找贝利,怕那孩子在这片黑暗中遇到危险。亚特兰提斯的地表层按道理说应该很安全,从未有怪物踏足过这里。但是天知道会不会有例外呢?

  空气中有微弱的贝利的气味。伊莱恩觉得可以循着这个气味找到小狐狸。虽然他不太清楚是狐人变身的嗅觉更灵敏,还是这个狮人变身的嗅觉更灵敏。他感觉应该是差不多的,偏要说的话应该是肉食的猫科动物的嗅觉更灵敏一些,因为自然界中的狮子也是凭借嗅觉来猎食的。

  总之他保持着白狮人少年的变身一路找过去,那个气味时强时弱,线索偶尔会断掉,但他最终还是顺利找到了气味的源头。

  "贝利?!"他看到小狐狸躺在一间小屋的内部一动不动,被吓得失了魂,赶紧冲过去查看贝利的状况。

  "呃…大哥哥吗……"在伊莱恩的吵闹之下,狐人少年也逐渐醒过来,回答得有气无力。

  伊莱恩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贝利没有死。他抱着小狐狸检查了一下,发现贝利手脚冰冷,相当虚弱的样子。他的鼻头还有些血迹,好像是流过鼻血。

  "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生病?"

  "没,没事……"贝利低声答道:"刚才太无聊了……在这里玩,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他说谎。伊莱恩瞬间就有这种感觉。贝利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孩子,他说过要照顾奎格,就一定会一整晚守在奎格身边负责照顾,直到伊莱恩等人回来为止。

  他"因为太无聊"而走开了,然后在什么都没有的空屋子里"玩耍",玩到倒地睡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比这更明显的谎言了。

  但是伊莱恩没敢责备贝利,他知道事情有哪里不对劲,显然贝利有难言之隐,不想说出事实。

  现在试图去问清楚事情,并没有意义。还不如先给手脚冰冷的贝利保暖。他于是变成了白熊人,紧紧抱着小狐狸,用自己个体温给那孩子保暖。白熊人的体温比较高,而且身上的毛发更有不错的保温性能,他希望这样做能多少起到一点作用。

  贝利的呼吸从原本的微弱到逐渐平缓和有力。他冰冷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暖和。似乎总算从危险线上挺过来了。

  刚恢复过来,贝利就迸发出一连串的咳嗽。为了不喷到伊莱恩脸上,他故意把脸别过去,用手捂住嘴巴再咳。

  伊莱恩则用手搓着小狐狸的胸口,试图用手搓来给他的肺部升温。他这时候才发现贝利胸口那个护身符一样的小匕首在隐约发着热量,之前抹上去的火焰松脂魔力还没有用完。也许正是这个小匕首发出的热量,让贝利在晕倒的时候不至于彻底失温,才让小狐狸的状况没有彻底恶化。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守护了贝利的护身符了。就像是雷欧已经不在了,却还在冥冥之中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守护着自己的孩子那样。

  "你、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贝利?"伊莱恩柔声问,只是试探,没有强迫小狐狸说实情。

  "没什么啊,大哥哥。"贝利低声答道:"能有什么要说的呢?"

  "那……好、好吧。"伊莱恩叹了口气。半跪在那里让他的膝盖相当酸疼,他干脆就抱着贝利躺了下来。保持着不让自己和那孩子感到寒冷的姿势,躺着。

  "大哥哥。"小狐狸低声问。

  "嗯?"

  "要是有一天,贝利变成了个大坏蛋,伤害了很多人,大哥哥打算怎么做?"

  "我……"白熊人迟疑了一下,答道:"我、我会全力去阻止你,不让你继续伤害任何人。然、然后我会把你带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来伤害你。"

  "嘿嘿嘿,很像大哥哥的标准回答呢。"贝利哼笑道:"那么如果……如果被伤害的人,全都是很坏的坏蛋,而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以及保护大哥哥呢?"

  "不、不管有什么理由,伤害别人都是不对的……"

  "如果不得不伤害呢?如果不是我们伤害别人,就是别人伤害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呢?"

  "那、那我想还是要这样选吧……但我希、希望你还是能想到办法逃走,尽可能不用做这种选择。"

  "我明白了。"贝利答道:"大哥哥果然还是很善良。"

  "用、用什么标准判断善良和邪恶呢……"伊莱恩闷哼道。有时候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判断。好与坏,善于恶,全都是相对的。不同阵营的人就拥有不同的价值观。在一个阵营里的人眼中的好事善事,说不定是另一个阵营的人眼中的坏事和恶事。

  说实在地,拿什么标准来判断世间的好坏对错?

  有时候伊莱恩自己都很迷惑。

  "我认为,大概是看他们有没有尊重生命吧。"小狐狸却答道:"如果有人把别的生命当作工具、玩具,随便去利用,糟蹋,奴役,伤害,那么这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坏人。那样的坏人,就算被消灭了,我也不会对他们有半点同情。"

  伊莱恩愣定了一会儿。

  "你、你也许是对的。嗯…就这样好了。"

  所以贝利还是个懂事的孩子。说不定比伊莱恩还懂事。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资格去教训贝利,不论小狐狸做了什么。

  "但、但是啊,不要让我太担心了,贝利。"他低声说。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大哥哥。"孩子笑着答道。

  伊莱恩苦笑:"身、身子暖和起来了吗?我们回去休息吧?"

  "我要大哥哥抱我回去~"小狐狸撒娇般道。

  "真、真拿你没办法……"伊莱恩小心地抱起贝利,往营地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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