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让房间内变得异常的安静,沈棠依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因忐忑而加快跳动的声音。

  “这好像是两件事。”萧儒墨将手里的单子递到了她的跟前,“一和二都分不清?”

  沈棠依埋下头,将那张纸折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样的萧儒墨,她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说他冷漠,可他并没有对她的受伤视而不见,甚至不惜脏了自己的衣服。

  她记得,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可总不能说他好相处吧,他这样,看起来真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再者,你凭什么要求我这些?”犀利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头顶,“一个连实话都没有的人,倒是从来不吝啬对别人提要求。”

  沈棠依也没生气,扯了扯嘴角,愣是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来,“我知道萧总您表面高冷,但其实内心十分善良友好,您就看在我受了伤的份上,帮帮我行不行?就当我求你了。”

  萧儒墨微微皱起了眉,看着这个将软硬拿捏得十分出神入化的女人,一时间突然没了言语,好半晌,才指着自己的西装外套道,“你真打算赔?”

  忍着割肉的不舍,沈棠依坚定地点点头:“嗯,赔。”

  “这件外套,是我妈特地找了一位很有名的大师订制,在我生日的那天送我的,如果赔的话,请允许我去咨询一下具体的价格。”

  “那什么......”沈棠依瞠目,“萧总,我觉得,可能拿去干洗更合适一些。”

  真赔的话,就要了她的老命了。

  “既然是您母亲为了您的生日特地订制的,那这件衣服对您来说肯定意义非凡,那怎么能随便丢弃呢,我明天就拿去干洗,一定给您洗得干干净净的。”

  萧儒墨看着那张明明苍白,却还在极力展现笑容的脸,突然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致。

  “走吧。”他转身准备离开。

  沈棠依从椅子上挣扎着站起来,刚用着很奇怪的步伐走了两步,那位热情的急诊医生突然又走了进来,声音拔高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要乱动的嘛,怎么还走上了。”

  沈棠依半张着嘴,不走难道飘回去嘛。

  医生碰了碰萧儒墨,“你抱着她,小心不要碰到伤口的地方,千万不能让她乱动,要是伤口裂开了,她又要受罪了,还有啊,过两天来换一次药。”

  沈棠依看着萧儒墨的一个眼神飘了过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小心点就是了。”并认真地辩解,“医生,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这是我们的萧总,是我的上帝。”

  医生来回看了看他俩,颇有深意地摇着头,“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喜欢玩这种暧昧的伎俩,喜欢就在一起呗,非得搞得这么不清不楚的。”

  沈棠依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辩了。

  她倒是无所谓,只可怜了萧总,陪了她半天还落下一罪名。

  沈棠依将那件带血的西装抱在手里,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找个最好的干洗店,然后恭恭敬敬地还回去。

  没来得及反应,她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了。

  张了张嘴,差点咬到了舌头,“萧总,其实......没这个必要的。”

  那双好看的眸没有看她,柔软的唇中吐出的话还是没什么温度,“把西装盖在腿上。”

  沈棠依默默地照做了。

  她摸出一个道理,就是对于萧总这样的人,一定要顺着毛撸,让你往东绝不要往西,让你笑绝不能哭,言听计从,尽情谄媚,方能成事。

  摸出这条道理的时候,沈棠依突然有信心多了。

  她将西装盖在身上,防止了短裙的走光,两只手紧紧地拽着,倒不是怕西装掉下去,她是怕自己的心脏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在酒吧时的那一抱,因为疼痛难忍,她尚不知是何种滋味。

  但现在,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沁入鼻尖的清香,结实的胸膛,强有力的手臂,还有那触手可及的线条,流畅的下巴弧线,每一处,都彰显着男人无穷的魅力。

  不由得想起自己情窦初开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曾对爱情有过渴望。

  但最终还是碾压在了现实的车轮下。

  “萧总。”她轻轻喊了一声。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看着前方的路。

  她倒也适应了他的不搭理,识趣地将嘴巴闭上了。

  直到被放上了他的车,才发现,他车子的坐垫上,也被她染了血色。

  这份人情,是越聚越多了......

  “地址。”他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没有回头地问她。

  她十分迅速地跟代驾师傅报出了一个地址。

  车子刚开始行驶得还算平稳,只是到了后面一些颠簸路段的时候,沈棠依感觉到伤口的叫嚣。

  没一会儿,她听到他很平淡地跟师傅说了声,“师傅,麻烦开慢点,身上有伤。”

  于是,车子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时,看得出师傅将刹车踩得很是小心翼翼。

  越是这样,沈棠依反倒越是过意不去了。

  虽然有时候她的脸皮也不算薄。

  当然,她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有多关心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其实还是不错的。

  沈棠依将屁股从座位上往外挪了挪,以免碰到伤口,伸手抓住了前排座位上的拉手,奇怪的坐姿连自己看得都很想苦笑。

  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正看向窗外,没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多年前,这张脸,曾让多少师姐师妹们惦记着,若不是他心有所属,怕是天天要被桃花运所累。

  她知道一些他的事,但还没傻到跟他叙旧。

  如今的他,对她而言,只是初臻的萧总,一个她誓死要拿下的财神爷。

  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忽略了什么事,反应过来后,沈棠依先开了口,“萧总,跟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位先生呢?”

  “有事先走了。”萧儒墨将头转了过来,靠在了椅背上。

  本来的打算,是将她送到医院后,让齐卓帮忙处理一下,他还要赶回去陪婉书。

  出差的这些天,答应了带礼物给婉书,中途她打了电话过来,他承诺了会尽量早些回去。

  结果齐卓有急事要先走,倒将烫手的山芋交给他了。

  热闹是那小子要看的,善后的事却是他在处理,明天遇到,他一定要讨回这笔债。

  处理好伤口后,他本可以先行离开,但在目睹到这个女人从始至终一声不吭的样子和那苍白的脸色后,他突然有些迈不开脚步了。

  或许,他们曾经也算是师兄妹的关系,才会让他于心不忍。

  沈棠依......

  他是不是真的在以前就听到过这个名字?

  “萧总,刚刚那位先生是您朋友吗?我昨天在初臻也见过他。”故意地打探,只为了多了解他一些。

  杨总说得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他是初臻珠宝设计部总监。”

  “那他叫什么?”

  “齐卓。”

  “哦。”

  杨总说过,初臻的霍董很会慧眼识人,知人善用,看来所言不假啊。

  “齐总跟您是好朋友吗?”沈棠依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道。

  “打算从齐总入手?”

  沈棠依吸了吸鼻子,“当然不是,齐总今天也帮了我的忙,还没机会说声谢谢,如果你们是朋友,那就麻烦萧总您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这是第三个要求了。”

  “那算了,找机会我跟他说。”前两个要求还不知道人家肯不肯答应呢。

  想打喷嚏打不出来,揪了揪自己的鼻子,沈棠依又道,“萧总。”

  依然没有回答。

  “能不能不要因为今天我的私事,牵扯到工作的事?”

  萧儒墨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的耳根子,还能清净一些吗。

  车子停在了一处弄堂的路口,因为路窄,无法开进去,沈棠依在打开车门之前,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萧儒墨身上的那件白衬衫,犹豫道,“萧总,那您身上的这件......要不然脱下来我一起带走吧。”

  “那我穿什么?”萧儒墨看了一眼昏暗的弄堂,随后闭上了眼睛。

  “也是。”沈棠依想了想,“这旁边就有一家卖男装的,要不然我去买一件给您先穿上?不过我买来的质量肯定比不上您身上的,只要您不嫌弃就行。”

  “不用。”

  沈棠依觉得,这不用二字,一定是萧公子看不上这质量不佳的衣服,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那......”

  “下车吧。”萧儒墨的性子几乎要磨光了。

  沈棠依伸出腿去,一瘸一拐地下了车,想了想又挪到了副驾驶的玻璃窗边,脑袋刚一靠近,窗户就缓缓地放了下来。

  “萧总,今天的事,真的很谢谢您。”

  如果他所料没错,她的目的,应该不只是为了说声谢谢。

  “关于我们鑫源想跟贵公司合作的事,萧总您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别剥夺了我们参与的资格嘛,给我们一次表现的机会行不行?”

  一个白色的袋子被扔进了她的手里,迅速地接下后,才知道是刚刚从医院开过来的药。

  “药别忘了吃,如果感冒不舒服,就再吃点感冒药,尽量不要雪上加霜。”

  “诶诶诶,好的萧总。”沈棠依认真地点着头。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她感冒了的?

  “记得换药。”

  “知道知道,谢谢萧总。”

  话刚落地,车子绝尘而去。

  沈棠依小心地碰了碰大腿伤口的位置,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去,无尽的落寞涌上了心头。

  夜幕下的窒息,总会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苍白无力之感。

  猛然想起,她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她忘记把看病的钱还给他了。

  罢了,改天再说吧,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够让她头昏脑涨了。

  回到家,沈棠依打开了客厅的灯,灯光稍显昏暗。

  说好要换个亮一点的灯泡的,却总是一拖再拖,看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又换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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