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太傅府。

  廖掌柜前脚刚走,老太太恼怒地将茶杯掷在桌上。

  啪!

  “这下你满意了!”

  不知在骂叶锦潇,还是谢暖烟,亦或是母女二人。

  谢暖烟性格温良,不争不抢,基本上花钱处理所有事,自然不怎么宅斗过。

  今日一斗,发现这比花银子有趣多了。

  “多谢老夫人,满意了。”

  “……”

  老太太直接气到翻白眼。

  造孽啊!

  长东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商户女进门?

  一点都听不懂好赖话吗?

  “谢氏,我不是在夸你!”

  要不是老太太农户出生,早年锄地织布、养猪干农活,身体底子好,恐怕早就被气出病了。

  今日丢了个这么大的脸,她都不敢出门上街了。

  “你一点都不懂得孝敬婆母,关爱儿女,与妾室和平相处,为家中无私奉献,谁家的儿媳妇跟你一样白眼狼?”

  谢暖烟捏紧指尖,眼底有怒意一闪而过。

  嫁进门这么多年,听得最多的话便是:

  ——谢氏,能够嫁给长东,是你的福分。

  ——自古来商人下等,你嫁进我们家享清福,还能脱离商籍入仕籍,是你的福分。

  ——……是你的福气。

  当年,她怀着身孕,为了躲避潇儿父亲的追捕,结识如今的叶太傅,被他斯文儒雅、温和体贴打动,他会耐心的听她倾诉、看她发疯、与她玩闹,并事无巨细的细腻关心,就连女儿家来葵水之事,也日日煮上热糖水。

  她曾心动过。

  借谢家财力,扶持叶太傅,入朝为仕,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可突然有一天,一个女人带着三个男孩寻上门来。

  原来,他早已在外有家室!

  呵!

  天底下男人皆一般丑陋。

  梁姨娘出身勾栏,容貌虽没有绝色,可床上勾人功夫了得,勾得叶太傅神魂颠倒。

  三个身体健康、虎头虎脑的小孙子,也深得老太太的心。

  谢暖烟寒了心,不愿争抢,只希望女儿健康平安的长大,这些年来安分守己,为叶家倾覆钱财,可这一大家子就像无底洞,投了那么多钱,最后还骂她白眼狼?

  “娘,既然都说你是白眼狼了,你白一个给她们看看。”叶锦潇说。

  谢暖烟微微一笑:“行。”

  “婆母高抬,当年入嫁时,嫁妆银子恐怕早已花光,但父亲陪嫁商铺二十余家,我今日便请聿王殿下做主,将臣妇的嫁妆铺子全部收回。”

  梁姨娘瞪大了眼。

  “不可!”

  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

  因为那些商铺全是临泽在经营!

  叶临泽,太傅府大少爷。

  大儿子经商,二儿子在大理寺当差,三儿子准备参军,却在五年前断了腿,一直在家中。

  “因为……因为……”

  老爷俸禄少,除了花谢暖烟的钱,那些陪嫁的商铺每个月也有不少的盈利。

  如果全被谢暖烟把控住,那她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

  光靠老爷一个月五百两银子的俸禄,冬天连银丝碳都烧不起。

  “因为……姐姐十余年没有管理,你的陪嫁商铺由于经营不当,基本上都卖掉了,没剩几家了。”

  叶锦潇正要开口,楚聿辞就像抓住了讨好的机会,立即道:

  “母亲,本王这便派人去行商司查地契与商契。”

  以及过户信息、时间记录、户主所有权等。

  谢暖烟张了下嘴,没想到聿王对她的事如此上心,应该说他对潇儿很上心。

  梁姨娘直接傻眼了。

  这一查,岂不立马就能查到那些商铺是临泽在经营。

  若真的收回去,断了一大家的收入来源,叫他们喝西北风吗?

  “景易!”

  厅外,景易快步走来,“主子。”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协助太傅夫人查行商司之事,什么时候忙完再回聿王府。”

  “是。”

  一家人心头大惊。

  聿王这是摆明了要给谢暖烟撑腰。

  他不是不喜欢叶锦潇吗?

  当初叶锦潇对他下药,他强行抗旨不娶,最后被逼就范,他不是恨叶锦潇吗?

  一家人又惶恐、又丢脸、又愤怒,可当着聿王的面,谁都不敢造次。

  谢暖烟心情不错,握着女儿的手。

  “潇儿,听你一劝,出来走走当真心情舒畅多了。”

  她这十几年就是太平淡了。

  “娘开心就好,大好年华莫要荒废在后宅,女子青春经不起耗。”

  是啊!

  谢暖烟叹了一声。

  不知不觉间,潇儿已经这么大了,她又有几个十几年可以耗费?

  “娘慢慢玩,不急。”

  叶家知道她会医术,想强压着她给叶暮辰治腿,一点求人的姿态都没有,还嚣张得很。

  她懒得搭理这一家人,正好给娘亲玩玩、解解闷。

  谢暖烟看了看身边的聿王,很想问问具体情况,但碍于人多,又不太方便。

  不过,看二人夫妻和睦,她这心里也踏实多了。

  离开时,叶锦潇索要了玉儿的卖身契。

  “当初玉儿与柔儿一批进府,都是我的婢女,即便玉儿去了云小姐身边,但卖身契还是我的。”

  “管家,将她的卖身契取来。”

  玉儿心头一紧,登时有些慌了:“不知四小姐要奴婢的卖身契做什么?”

  叶锦潇扫视着她:“陷害主子的刁奴,自然是要严惩。”

  云微微皱眉,站了起来。

  “不知表姐何意?”

  “字面意思。”

  “五年前,她冤枉我害了三少爷,背刺主子的奴才不该留着,云小姐将其留在身边,不怕被她反咬一口?”

  云微微自然不怕。

  因为玉儿本来就是她的人,她专门收买了,用以陷害叶锦潇的。

  眼下叶锦潇要处置她的人,相当于在打她的脸,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玉儿只是一个小丫鬟,表姐跟丫鬟置什么气?况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换言之,她这是心虚,才想抹灭玉儿这个‘证据’。

  叶暮辰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

  叶锦潇一回来就惹是生非,闹得家中不得安宁,就像一尊扫把星。

  “你还想干什么?”

  “不给我医腿也就算了,还想逞什么威风?你已经嫁人了,太傅府还轮不到你造次!”

  谢暖烟眉骨一正,立即威严开口:

  “太傅府何时轮到你一个庶子叫嚷?”

  叶暮辰的脸色顿时铁青。

  “管家,将这个贱婢的卖身契取来!”

  正妻的地位与威信,岂非姨娘庶子能比的,况且她有谢家撑腰,谁敢得罪?

  管家不敢多话,立马去取。

  叶锦潇摸着指甲:“这贱婢辱我名声,我稍后便把她卖到黑市去。”

  玉儿的脸色瞬间唰白。

  黑市!

  那可是一个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

  寻常婢女犯错,轻则逐出府,卖给其他人,重则卖到青楼去接客,可去了黑市,别想有命出来。

  楚聿辞侧眸:“听说黑市有一种有趣的玩法,剥光衣物,将人的四肢剁去,装在一个透明的容器里,做成花瓶的模样,供人观赏。”

  玉儿的身体狠狠一震。

  叶锦潇扫了楚聿辞一眼。

  这么接茬?

  视线对上时,楚聿辞立马捧上讨好的笑,可叶锦潇已经收回目光,懒得搭理他,他眸色暗了暗。

  谢暖烟见了,眼皮子一跳。

  这二人……

  在玩什么花样?

  很快,管家取来卖身契,玉儿可吓坏了,急忙跪在地上求饶,但叶四走了进来,要抓着她强行离开。

  云微微就要上前,但被景易拦住:

  “云小姐,你一个小门小户的外人,聿王府的事,没资格插手。”

  语气里冷冷的鄙视毫不掩饰。

  云微微脸色就跟火烧茄子一样,羞愤到涨红。

  “小姐救命,救命啊!”

  玉儿急哭的挣扎着:“奴婢不要去黑市,小姐救命!救救奴婢吧小姐!”

  “四小姐,求您高抬贵手,饶奴婢一命,求求您!”

  去了黑市,她定会受尽折磨,死在那里。

  “小姐救命!”

  惨叫声再凄厉,云微微也不敢插手,玉儿不是蠢货,自然明白四小姐绝情,是因为当年的背叛与陷害。

  五年前,四小姐根本没有害三少爷。

  眼看云微微不为所动,玉儿逼急之下,为了活命,不得不扑跪到地上,大声道:“四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

  “奴婢当年不该听信云小姐的话,陷害于你!”

  “五年前,是云小姐让奴婢割断梯子,害三少爷,还往三少爷的药里放碎骨粉,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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