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节,张楚和张婧初便要各自启程了,张婧初要前往安阳继续拍摄那部电影《孔雀》,张楚则出发去了蜀中,与《十面埋伏》剧组汇合。

  这段时间,以网络为平台,张楚主持的那台春节晚会视频,加速传播。

  不出张楚所料,王景华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给他打来了电话。

  唠唠叨叨的说了半晌,最后的中心思想就是,下次央视春晚再发来邀请,仔细掂量着。

  虽说张楚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大银幕上,貌似已经不需要借助央视这个平台了。

  但是,央视终归是央视,就算和电影行业不是一个系统的,以人家的体量,想要发挥一下影响力,并非难事。

  而张楚哪怕真的进军好莱坞了,可国内的电影市场才是他的大本营。

  所以,剩下的……

  自己琢磨去。

  而在网络上,关于张楚为什么会参与一个县级市的春节晚会,也引发了热议。

  最开始都是瞎猜的,还有人认为是给的太多。

  但这种说法,立刻遭到了张楚铁杆粉丝的驳斥。

  毕竟,张楚如果当真是个爱钱的,还能把与鸿星体育代言合同里面的分成全都拿出来做慈善。

  我家楚哥是个能为五斗米折腰的?

  瞧不起谁呢!

  还是有很多细心人,很快就有人发现,张楚和这台晚会唯一有可能存在的联系就是张婧初。

  而张楚和张婧初之前曾在电视剧《小李飞刀》有过合作。

  两人一个演痴情浪子,一个演蛇蝎美人,难不成这两人把自己戏里的痴情虐恋,给延续到了现实生活当中。

  这个说法,立刻引起了张楚粉丝的抵制,他们抵制的理由也很简单。

  已经走向国际的张楚,身边为什么要站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张婧初。

  就在这件事被炒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张楚已经抵达了蜀中。

  关于粉丝对张婧初的攻击,张楚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很快鸿星体育便发布了声明,张婧初签约成为其品牌代言人。

  这下人们都消停了,张楚和张婧初全程没有公开回应,但张婧初签约鸿星体育这件事,足够人们去脑补了。

  “张导!”

  刚刚抵达剧组下榻的酒店,张楚便第一时间来见了张一谋。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张一谋手上拿着的并不是《十面埋伏》的剧本,而是一本《晋书》。

  对这本书,张楚一点都不陌生,小马买给他的那本,已经被翻的快要散架了。

  《十面埋伏》马上就要开机了,张一谋居然还有闲心研究这个?

  “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看。”

  很显然,张一谋还是没放下他的那个梦,那个关于武悼天王冉闵的梦。

  所以,梦也是有优先级的,武侠梦在武悼天王年前,要乖乖的靠边站。

  “小张,这段时间还看吗?”

  “当然,我还等着你的剧本呢。”

  张楚可是把张一谋的这个梦,放在心上的。

  张一谋笑了:“剧本的话……我写了一版,也托人写了几版,可是,说实话,我都不是很满意。”

  说到这里,张一谋抬头看向了张楚。

  “反正也没什么事,要不……咱们研究研究。”

  研究?

  研究什么?

  冉闵?

  “研究谈不上,张导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聊聊。”

  张一谋点点头,拿起床头柜上的座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了。

  白酒,花生米,猪头肉,还有好几样蜀中特色的辣货。

  张一谋也是个讲究的,没酒怎么聊?有酒无肉聊个蛋,全都得预备齐了才行。

  “边吃边聊,小张,按照你的想法,应该从哪个角度来演绎冉闵这个人?”

  张楚捏起一块猪头肉,丢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味道差了点儿意思,不如天福号的正宗。

  “简单啊,从他的谥号来分析呗。”

  谥号?

  武悼天王?

  “咱们首先得清楚,武悼天王这个谥号是谁给他的,是鲜卑人。”

  张一谋点点头。

  “一般来说,敌人给加的谥号,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恶谥,比如隋炀帝,商纣王,但武悼天王这个谥号的背后的可以看得出来,即便是作为敌人的鲜卑人,对冉闵也是怀着同情和敬意的。”

  张一谋感觉张楚的说法倒是很新鲜:“你说得细致点儿。”

  张楚继续说道:“所谓武指的是武力强大,象征着雄才伟略,比如赵武灵王、汉武帝等等,这算是个美谥,而“悼”则是同情之意,引申为悲痛、哀伤,比如楚悼王、晋悼公等。天王一词更是用来形容周朝的天子,但自秦始皇以后,帝王称号多用皇帝。”

  说到这里,张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然而,鲜卑人给冉闵取了一个天王的谥号,合起来的意思就是:武力强大又让人同情的天子。”

  张一谋也端起了酒杯:“你的意思是,这个故事重点突出冉闵的武力强大,还有最后的悲壮?再加上被打服了的鲜卑人?”

  “这是冉闵最重要的特质,可要是单纯的围绕着这两点来演绎冉闵,张导,你觉得够吗?”

  张一谋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确实差了点儿意思,你觉得应该以哪方面作为侧重点。”

  张楚笑了:“这就要看张导是打算为冉闵平反,还是打算还原一个历史上真正的冉闵了。”

  张一谋明白张楚的意思,历史关于冉闵这个章节,一直都是讳莫如深。

  既可以大书特书冉闵在北方汉民族即将消亡的时候力挽狂澜,却也贬斥他滥杀“无辜”罪行。

  最近这些年更是有人大言不惭的说,冉闵的存在阻碍了民族大融合。

  说这话的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如果说,这些人认为的民族大融合就是被胡人当成两脚羊吃进肚子里,那还真是“大”融合了。

  都特么融合成大粪了。

  扯得远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功过,使得冉闵在历史上一直缺少一个盖棺定论。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张,你的意见呢?”

  “是非功过,让人们自己去评价,咱们要做的应该是还原一个真实的冉闵。”

  什么是真实的冉闵?

  先从他的死开始分析。

  为什么鲜卑人要给他们的敌人冉闵上谥号呢?

  根据《晋书》的记载:俊送闵既至龙城,斩于遏陉山。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五月不雨,至于十二月。俊遣使者祀之,谥曰武悼天王,其日大雪。

  虽然有些神话色彩,但这毕竟是史书上记载的,也就是说,在冉闵被杀后,周围七里范围内的草木全都枯萎了,蝗虫大量滋生,从五月份开始就一直干旱不下雨,直到十二月都没有降雪。

  鲜卑人将这一现象解读为冉闵的被杀得罪了上天,于是慕容儁派遣使者祭祀冉闵,并给他加上了“武悼天王”的谥号。

  当天祭祀结束后,降下了大雪。

  看看,武悼天王冉闵的命运实在是奇特。

  回过头来再说他的生平,最初,他是以一个鲜卑人养子的身份,生活在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即五胡十六国。

  当时,西晋的汉人政权被胡人所灭,剩余的汉人不得不南渡苟安,而冉闵的父亲冉良就是被胡人收养的。

  当时,胡人收养汉人为养子在胡汉杂居的北方非常普遍。

  冉闵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的人生就已经被界定了。

  作为一个养子,他的身份既是汉人,又是羯族人,因为骁勇善战,很快便在后赵政权中脱颖而出,成为石虎手下的大将。

  再后来,随着后赵政权因为继承权的问题陷入内讧,冉闵因其功绩被封为辅国大将军,逐步掌握着军政大权。

  “到这里,冉闵的身份依然只是一个权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利。”

  冉闵掌握政权之后,内部充满了斗争和矛盾。

  胡人皇帝一直图谋摆脱傀儡的身份,多次派人准备刺杀冉闵,但均未成功,只能暗中畏惧。

  冉闵为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直接灭绝了石氏家族。

  这种行为以当时的道德观念来说,是属于大逆不道的。

  毕竟,石家对他有养育之恩,而且,双方还是君臣的身份。

  由于冉闵是汉人,而后赵政权中有许多胡人身居高位,因此胡人对冉闵的统治感到不满。

  为了防止自己的势力倾覆,冉闵发布命令称:“内外六夷敢言兵杖者斩之。”

  “这个命令实质上并不是杀胡令,冉闵说的六夷是对五胡和汉人的统称,意思是只要不拿起武器,就不会受到伤害。到这里,冉闵对胡人的态度依然是争取合作。”

  张一谋连连点头,他也没想到张楚对这段历史居然掌握的这么细致。

  按照他的分析,冉闵对待胡人的态度,是经历了一系列变化的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冉闵彻底站在了胡人的对立面呢?

  冉闵的命令非但没能逃过缓解矛盾,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冲突,后赵政权中存在着胡汉杂居的情况,这导致了内部的矛盾不断的加剧。

  “于是,冉闵又发布了另一个命令:凡是与他一心的可以留下,不同心的可以离开。于是,城门被打开,戒备被解除,这时发生了一个奇特的情景,百里之内的汉人纷纷涌进城内,而城内的胡人却全部逃出城外。”

  这一段,张一谋也看过。

  “从这里开始,合作走向了对立?”

  张楚道:“没错,汉人和胡人两种不同的态度,说明了身份认同,冉闵的汉人身份,让他得到了汉人的认可与支持,而胡人则感到了恐惧,这便是胡汉对立。”

  “一直到这个时候,冉闵才开始明白,胡人是不可能被他所用的,他能够依靠的只能是汉人。于是,冉闵发布了一个非常有争议的命令:斩一个胡人首级送到凤阳门的,凡文官进位三等,武职都任牙门。”

  这才是真正的《杀胡令》。

  这一命令导致了无数胡人的死亡,几乎所有的胡人无论贵贱男女老少,都被杀头。

  据史书记载,死者达到了二十余万之众,尸体散布于城外,全都被野狗豺狼所吞食。

  事实上,冉闵的杀胡令在当时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只不过被后人夸大了。

  在那个黑暗的五胡十六国时期,像这样的杀戮多得数不过来,永嘉之乱中汉人就被杀了十几万。

  可在史书上也只是被一笔带过,冉闵杀胡为什么被揪着不放?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曾经是石家的臣子。

  事实上,冉闵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战乱之中谋求生存,如果他不杀敌人,就会被敌人所杀。

  “从某种程度上说,冉闵与项羽有相似之处,在战场上都是英勇无敌的统帅,但在政治上却没有相衬的才能,只知道勇往直前,在朝堂之上只知道杀人。”

  “但不能否认冉闵是一个英雄,至少在战场上是,他展现出的抗争精神、视死如归的反抗意志,以及不畏强敌的斗争精神,无疑都是汉人血性的体现。”

  冉闵的一生经历充满了矛盾和苦难,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摆脱自己的命运。

  他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只能在乱世中苟延残喘。

  然而,冉闵所展现出的精神和勇气仍然值得敬佩的。

  单纯的评价冉闵是英雄,还是暴君,实际上并不重要。

  他的一生充满了功与过,对于历史来说,他只不过是普通的君王。

  对于当时北方的汉人来说,他确实保护了他们,至少在短时间里如此。

  “拍一个真实的冉闵?”

  张一谋面露迟疑,他喜欢冉闵这个人物,是因为将其视作一个大英雄来崇拜。

  可是,如果像张楚说的那样,剥开历史的迷雾,显示出一个真实的冉闵,能被人们所接受吗?

  正要再说,敲门声响起。

  “今天就先到这儿,有时间咱们再聊,小张,无论将来我准备拍一个什么样的冉闵,没有人能比你更适合。”

  说着起身去开了门。

  “紫怡,来啦!”

  张楚正要去端酒杯的手一顿。

  张紫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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