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长安将军府中,张飞将暖熏炉放的离自己双腿愈近了一点。

  这让坐在张飞身边的马超愈发不爽。

  当即猿臂轻舒,将那个暖熏炉重新给拽了过来。

  张飞眉毛逐渐竖起,盯着雍凉闻名的锦马超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两行大白牙异常醒目:

  “那个阎行,步战三招弃刀投输,骑斗不过五合之败将。”

  一边说,张飞下巴一边缓缓昂起,最终用了四个字评价:

  “不过尔尔。”

  看着张飞就差用鼻孔看人了,马超顿时气急:

  “当初那阎行不过是名声不显趁我不备,否则三招之内必枪挑马下!”

  阎行是如何拿着这個战绩在雍凉夸耀,作为当事人的马超自然再清楚不过。

  慢慢低头将马孟起从头到脚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遍,张飞似笑非笑“哈”了一声。

  虽然没有一句话,但这反而让马超愈发火大,当即就起身想要跟对方出去比试比试。

  “三弟!”刘备按着脑壳,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

  于是张飞只得嘟囔道:

  “好好好,俺信了你马孟起说的还不成?”

  “反正俺觉得那阎行不过尔尔。”

  马超几欲吐血,如果不是简雍过来劝和,他无论如何也要出去与这黑厮分个高低不可!

  打断厅内乱哄哄气氛的是骤然展开的光幕。

  张飞咋了咋嘴巴一脸无趣:

  “怎地又是兄弟相残?彼辈皇家骨肉兄弟,莫说与俺和大哥二哥相比。”

  “就算与孟起和其族弟马岱比起来都远远不如。”

  马超心说三将军倒是说了一句人言,马岱虽非胞弟,但已近似骨肉血亲。

  “俺记得,孟起吐血早亡时还哭着将马岱托付给大哥来着……”

  “张翼德!”马超大叫。

  “你叫啦么大声作甚么!”

  张飞不满,旋即便手忙脚乱:

  “哎哎,你怎地如那阎行一般偷袭?”

  “有胆便出去与俺步战百回合!”

  简雍无奈,刘备抚首,孔明等人见怪不怪,鲁肃目瞪口呆。

  ……

  甘露殿中,裴行俭对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满是好奇。

  不过在此前得了师父警告之后,他牢记多看多听多记少言的令条,双眼滴溜溜乱转,口中一言不发。

  他看着公卿将相聚于此,帝后皆临,太医端坐。

  少府监作亦如临大敌,眼看着已备墨镇纸,更是在听巳时之报后干脆悬画笔,似乎在做某种准备。

  师父虽也是一副要打瞌睡的样子,但时不时也会抬头看看那面空白的墙壁。

  这般气氛让裴行俭想起来了青海战场,大战将发时,似也这般难熬。

  但好在这次并没有等太久,随着殿外巳时一刻的报时,裴行俭便看着那不知何处而起宛若仙迹光芒如龙似蛇盘旋而起,并在顷刻间占据了那空白的整面墙壁。

  虽并未扭头看全场,但裴行俭也能感觉到,随着这光幕的出现,就连陛下似乎也轻轻舒了一口气。

  李靖也一样放下心来,一回头便看到了正在左右张望的爱徒。

  “守约在看什么?”

  一时间就连李世民也看了过来,寻常人看到光幕,讶异难信的才是大多数,如裴行俭这般丝毫不怕,反而东张西望脸似有失望之色的,还是头一遭。

  “师父,那玄女呢?七彩祥云呢?黄巾力士呢?河伯水君怎未一见?”

  李靖哑口无言,李世民大笑,直接插言语道:

  “守约还惦记这些?但有所欲看,求你师父便是。”

  “药师等百年后,可是要莅神位封天王的,河伯水君玄女瑞兽,皆须尊你师父调遣。”

  这番话语听得裴行俭双眼放光,当即便毫不犹豫道:

  “师父,我想骑麒麟!谒玄女!”

  李靖嫌弃的瞅了眼裴行俭:

  凉州时候看着还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反倒这般愚笨了?

  不过眼看光幕上已经开口,李靖也懒得计较,给徒弟留了个后脑勺,然后剥了一粒葡萄,专心致志看起来。

  认真算的话,今岁他从元正起便在忙于吐谷浑战事,此时才算真正难得的闲暇时间。

  【公元1100年初,年仅二十五岁的宋哲宗赵煦病逝。

  这位带宋官家,九岁登基,十七岁亲政,在位十五年间两次平夏城之战使西夏臣服,河湟之役收取青塘地区。

  对外展示武功,对内推行变法,虽然难称尽善尽美,但毫无疑问也算是北宋皇帝当中少有的异类,后世不少人更是评价哲宗在位期间是北宋最后的回光返照。

  为啥称为回光返照?因为哲宗病亡无子,秉着带宋开国时太祖太宗留下的兄终弟及的传统,哲宗次弟端王赵佶被立为帝,这位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宋徽宗,同时也是金国的昏德公兼天水郡王。

  继位之后的宋徽宗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和宋太宗当初一样的窘境。

  同样的兄终弟及,同样的无先皇遗诏,同样对有权继承皇位的宗亲大加迫害。

  并且对百姓来说,宋哲宗这位少年天子成功开边一雪对西夏国的前耻,汴梁文人自多有怀念,有大胆者甚至将其类比太祖,于是捎带着的,关于宋太祖当初的真实死因的讨论又被重新翻了出来。

  宋徽宗没法向百姓证明宋哲宗真的是自然病亡,于是在当时他选了个最蠢的做法:

  崇宁二年,宋徽宗下诏将包括三苏在内十一人有关变法的文集一并严禁,并且额外添加了一本禁书:《湘山野录》。

  北宋时基层官员的执行力比起来明清时自然远远不如,因此官方的禁书反倒在民间愈发大肆传播。

  既然传播了,北宋百姓自然好奇这本书是怎么戳到宋徽宗肺管子了,对尚文风的宋朝来说这不是难事,于是很快,烛影斧声的1.0版本就呈现在了汴京百姓的面前。

  简单来说就是赵匡胤赵光义兄弟还是草根儿时碰到过一个了不得大仙儿,这大仙儿显了一点神通后当场算了出来:

  唉呀妈呀,您要当皇帝啊,您登基开国的时间我可都知道哦。

  有鉴于此,登基后的赵匡胤便一直在寻找这个大仙儿,直到十六年后去洛阳玩儿才又偶然碰到。

  赵大这次的问题很简单,想要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大仙儿也很有仙人风范,掐指一算道:今年十月二十日,大晴天的话你还能活十二年,否则趁早准备后事吧。

  紧等慢等到了这一天,让赵大心焦的是中午还晴的好好儿的,到了傍晚忽然就开始下大雪,怎么也止不住,皇宫的积雪有几寸厚。

  眼见这样,赵大赶忙命人将宝贝弟弟召进宫并且轰走了闲杂人等,然后兄弟对饮至半夜差点没把赵二灌死,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到了窗户上让内侍们看得清清楚楚,这便是“烛影”。

  两人喝到半夜,赵大不知忽然抽什么风,用柱斧在地上划拉,并大声对赵二说“好做!好做!”,这便是“斧声”。

  完了后赵大就直接睡觉去了鼾声如雷。

  赵二呢留宿于宫中,直到次日凌晨鼓敲五通而殿内没动静,内侍们这才发现赵大已经凉了。

  随后赵二于柩前即位,就此开始了车神不平凡的一生。

  《湘山野录》当中的记载更近乎神话传说,一眼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信度,但不要急,咱们还有烛影斧声的2.0版本、3.0版本,乃至于MAX修订版。

  而真相,往往就藏在史料的角落里。】

  赵普的脸色已经僵住了,后世所说的宋徽宗诸事让他很感兴趣。

  但很快,这什么烛影斧声之事,赵普觉得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仅如此,他还不动声色的连人带椅子往后挪了寸许:

  待会儿可别溅到脸上。

  年轻的内侍们瑟瑟发抖,两个书记即便将耳中听到的声音尽录文字,但依然头都不敢抬。

  殿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低头垂眼的内侍们听到了官家逐渐拔高的声音:

  “赵炅?!”

  “好做!?”

  说实话,赵匡胤也不知道好做是什么意思,意外之余更多的反倒是一点茫然:

  仅此意义不明的四字,便是自己留于世上的最后话语?

  也是因此,军伍出身脾气向来算不得很好的赵匡胤也并未第一时间发怒,但从其呼赵炅逐渐拔高的音调来看,心情也绝对算不上好。

  “扑通!”

  内侍们对这个膝盖与地板接触的声音并不陌生。

  随后便是“咚咚”两声,虽知不合时宜,但年轻内侍们心中还是情不自禁一起赞了一句:

  声音清脆!果真是个好脑壳!

  随后晋王那哭天抢地的声音便在殿内响了起来:

  “陛下!官家!兄长!”

  “臣弟何敢至此?臣弟何其冤也!”

  危急时刻,赵光义感觉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醒,方才光幕所说的一字一句皆清楚呈现在脑海中,并清楚找寻到其中一个个漏洞:

  “兄长与我俱知,我宋有此全赖官家倾力而为,何来如此妖道也?”

  “且此九流之书竟名野录,可见其内容多半如后世所言的虚构伪托之一般,皆为污我等兄弟之情所作!”

  “兄长明鉴!”

  赵光义再度叩首,将脑袋死死触在地板上不抬起分毫,丝毫不在意手上脸上沾染的灰尘。

  内殿安静,他依稀间能听到殿外禁军们巡逻走动时衣甲摩擦的声音和脚步声,他清楚知道此刻仅需兄长一句话,这些禁军便会冲进来,什么赵炅宋太宗,皆作尘泥也。

  他还能听到上首兄长仿佛拉风箱一般狠狠喘息的几声,多半是旧疾又犯了,粗壮的喘息气逐渐变得轻微,赵光义的那跳到嗓子眼的心也逐渐回落了回去。

  兄长既然没第一时间开口责罚,那便应问题不大……

  “那朕该如何呼汝?”

  “匡义乎?光义乎?炅乎?”

  “还是太宗?驴车皇帝?又或是那什么高梁河车神?”

  轻声但是有力的质问落在赵光义的耳边,让他一颗心往下沉了少许。

  虽不明白那什么驴车皇帝是何意,但兄弟从小长到大的判断让他第一时间选择了打蛇随棍上:

  “无论匡义光义,皆官家臣弟。”

  “呵!”短促的笑声当中毫无半分笑意,赵匡胤感受着胸口的痛意渐缓,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

  “起来罢,汝无亏心之举,何必如此惊惶失威仪也?”

  “且这《湘山野录》看其名也不似实录,或……”

  或如何赵匡胤没有明说,但赵光义当然明白,毕竟光幕说的明白,这《野录》不过就是开胃菜,后面还有呢。

  而他的命运多半也要看这后世后辈往后如何说。

  于是他的一颗心也难免吊了起来。

  ……

  “孟起你说,这宋皇兄弟,比起来那玄武门来说是不是差了许多?”

  张飞摸着腰间一阵龇牙咧嘴,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问道。

  马超淡淡看了张飞一眼,并不言语甚至还将坐垫往旁边移了少许。

  当然,如果不是脸颊的一团乌青破坏了美感,这张冷脸应当能再添几分俊秀之色。

  孔明对这等似是兄弟阋墙之事并不是很关心,骚了骚下巴略有不解:

  “变法必为求活,此等之议何以禁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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