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一度充斥满求饶和痛哭声的大堂终于恢复了安静。

  苏锦回到锦绣阁,还没坐下就听到宴周急吼吼地说:“嫂子!”

  “瑀哥带着人把傅大人抓走了!”

  “什么?”

  苏锦意外地挑起了眉,亲自去看了一圈热闹的宴周连气都顾不得喘,坐下就叭叭地说:“瑀哥亲自带着人去的,听说傅大人涉及受贿,证据确凿已经把人提到大理寺去了!”

  “我亲眼看到傅大人被抓走的!”

  宴周的话音刚落,望晴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她放低了声音说:“夫人,傅家夫人来了。”

  傅大人前脚刚被顾瑀抓走,不久前将苏锦拒之门外的傅夫人就来了,这人此时的来意是什么不言自明。

  苏锦没想到半日间就见了一场风水轮流转,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贵足不可落贱地,傅夫人是尊贵人,咱们这块地头怎么配得上她亲自来呢?”

  “你去回个话,只说我忧心锦绣阁的生意,知道有人被衣裳里的针损了贵体,心里难受得很没脸见人,请她回去吧。”

  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会给顾瑀拖后腿?

  望晴出去打发人了。

  门外的傅夫人听完她的话,气得额角都爆起了青筋。

  “没脸见我?”

  “姓苏的狐媚子她也知道自己没脸?!”

  夫君被抓的惊恐彻底击溃了傅夫人本来就不多的理智,她像个泼妇似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怒声说:“苏锦这是公报私仇!”

  “自己卖出去的东西有问题,转头就去找了自己的男人变着法子的倒打一耙,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夫君抓走了!”

  “不就是个侍郎夫人吗?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姓苏的,你别以为迷惑了顾侍郎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这是京城!是往地上扔块豆腐都比你命重的京城!”

  “你不是去顺天府闹吗?你要是不把我夫君放了,我现在就去宫门前状告!我就不信了,你们夫妇狼狈为奸公报私仇还能占理了!”

  “是公报私仇还是秉公执法,夫人去大理寺走上一圈不就知道了?”

  恰好赶回来的顾瑀面无表情的看着形容狰狞的傅夫人,不咸不淡地说:“本官是算不上什么人物,可自认也不是什么以权谋私的小人。”

  “傅大人现下已经入了大理寺,案子交公专办,由皇上亲审,此事对错黑白本官不好直说,可傅夫人若是心中有疑,何不直接去大理寺问个清楚?”

  他难掩讥诮弯起了唇,在傅夫人惊悚的目光中一字一顿地说:“傅大人的案子本官问心无愧,谈不上挟私,但夫人若是仍在此咒骂诋毁,那接下来的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打算做什么大善人。

  如果在这里叫骂的人不是个妇人,他现在或许就直接动手了,哪里还会给多嘴的机会?

  傅夫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一心只想着是苏锦找来顾瑀给自己出头才出了这档子事儿。

  可对上顾瑀冷冰冰的双眼,她的心里不由得后知后觉的蹿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

  她就算是久居内宅耳目不聪,近来也听说了不少跟顾瑀相关的事儿。

  自己丈夫落在顾瑀手里,那还能有好?

  傅夫人还没挣扎出下一句,着急忙慌从傅家赶来的人就把她拦住了。

  “夫人,出大事儿了!大理寺那边来人抄家了!”

  “什么?!”

  傅夫人身形狠狠一晃,惊慌失措的带着人跑了回去。

  望晴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气,看到顾瑀似乎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好奇道:“大人,夫人就在里头呢,您不进去吗?”

  顾瑀抿紧了唇说:“我还有旁的事儿不便耽搁。”

  “你回去告诉夫人,等我把事情办好我就回来,这段时间最好是少外出,免得麻烦。”

  望晴一本正经的点头,等顾瑀走了,连忙拎起裙摆跑了进去。

  苏锦听完她的话,意味不明的搓了搓指腹,垂下眼说:“冬蝉,去门口贴一张告示,就说咱们店里最近要整改,暂时就不开门了。”

  冬蝉不解地说:“为何要如此?”

  锦绣阁的买卖不说是日进斗金,可每日的银钱流水也不少。

  关门一日两日没什么,可要是时间长了,那损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苏锦摁着额角叹气道:“咱家顾大人只怕是要有大动作,为免麻烦,咱们还是避一避风头的好。”

  万一就有想不开的来门口堵着骂呢?

  这一次两次差不多得了,要是时常如此,她真的会忍不住冲出去打人。

  苏锦不想把麻烦放大,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让顾瑀分心,想了想,干脆说:“望晴,秋梨,你们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带上宴周和青竹,咱们去城外的庄子里住几日。”

  “对了,出城的事儿不必跟谁透露,也不要张扬,这个时候,不宜声张。”

  夜色缓降,收拾好的苏锦坐在青帷小马车上无声无息的出了城门。

  与此同时,相府。

  顾夫人六神无主的拉住了顾相,强忍着泪说:“相爷,修文到底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这孩子怎么就无端下了大狱啊!”

  顾相抱病没去上朝,顾修文如往常一样出门,可谁知道这一去竟然是没能回来!

  想到自己听到的话,顾夫人急得不住哆嗦,心急如焚地说:“相爷,您别不说话啊!”

  “您想想法子赶紧把修文救出来啊!”

  她不知道官场上的门道,只以为顾修文是遭了别人的算计,开口就是催着救人。

  顾相被她叨叨得心烦意乱,没忍住吼了一嗓:“够了!”

  “相……相爷?”

  顾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惊讶道:“相爷您这是怎么了?咱家修文是被冤枉的,他怎么可能会冒犯圣上?修文的品行您是知道的,这孩子最是有礼知进退,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

  啪!

  一声刺耳的脆响打断了顾夫人的话。

  被打得摔倒在地上的顾夫人捂住火辣辣的侧脸,泪眼婆娑下彻底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这厢正在僵持,门外的人进来传话,低着头说:“相爷,三爷来了。”

  顾相听到顾明的名字就气得攥紧了拳头:“他还有脸来?!”

  “让他给我滚!”

  他说完无视地上啜泣的顾夫人甩手就走,走到门口突然说:“备车,去侍郎府。”

  侍郎府,顾瑀没回来。

  走了个空的顾相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回到相府时,看到没走的顾明更是来气。

  他一进门就冷下了脸,顾明见了却只是意味不明的轻笑。

  顾明挑眉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拨弄着手里的茶盏,轻飘飘地说:“大哥,回来了?”

  顾相没说话。

  顾明完全不介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没见到顾瑀吧?”

  “见不到也是正常的,皇上听说他最近在外头遭了数次刺杀,担心忠臣安危特意把人留在了宫里,你去侍郎府自然是见不到人的,而且……”

  “就算是你见到了人,你又能怎样呢?顾修文可是皇上亲自下旨抓的,至于这人为何被抓,落在他身上的罪名是真是假,你心里真的不清楚?”

  顾修文的确是不曾冒犯过皇上,也不曾在圣上面前有半点失礼之处。

  可他有此难的缘由本也不是为此。

  皇上这是在隔山打牛,也是在间接警示。

  顾相若可识趣,那顾修文自然无碍。

  可他要是不识趣,那接下来的局面或许就会彻底失控。

  被顾明稳准狠的踩中了最要命的痛脚,顾相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冷冷地说:“如此你便满意了?”

  “顾明,你别忘了自己姓顾,你不光是顾瑀的三叔,你还是顾家的三爷!”

  “顾家真出了什么岔子,你以为你能安然事外?”

  顾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弯唇一笑,反问道:“我为何不能?”

  “大哥,那些事儿都是你做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高高在上看着世间苦难的时候一派自然闲适,怎么如今轮到了自己,就受不住了呢?”

  “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不。”

  顾明出人意料的摇头一笑,轻轻地说:“我不想看谁的笑话,我只是想看罪魁祸首如何坠落深渊。”

  “事到如今,大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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