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穿梭三十八万公里,在那么一瞬间,他们超越了光速。

  好看吗?

  王西楼这样问自己。

  从小到大,他抬头看过月亮多少次?

  怎么可能数得过来。

  五岁时刘笑笑跟他说,他用家里的望远镜看到月亮上有个世上最漂亮的女人,还有一只好大好肥的兔子,做成辣爆兔丁可以吃好久——她家有望远镜,老街的小孩想玩她的望远镜都要讨好她。

  风无理家里没有望远镜,他跑回来问过王西楼,月亮上面是不是有嫦娥和月兔。

  估计所有小孩子都问过大人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他不知道别家大人是怎么回答自己家小孩的,只记得王西楼掐着他脸跟他说:“什么世上最漂亮的女人,哪有师父漂亮,师父就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记住没有?”

  “那,那有没有比王西楼差一点的漂亮姐姐。”

  “没有,就是一个大土球,什么都没有。”

  然后从院子里拿出一个大陶缸,她叉着腰说:“这缸土就是当时搬回来的,菜都种不活。”

  “你又不能证明上面只有土,没有别的东西。”

  “你怎么比懒羊羊还笨了,要有别的东西,师父就拆了搬回来了,这不是只有土,师父只能挖一缸土走!”

  小风无理一下子醍醐灌顶,看着这缸土,沉重地点点头。

  从此他对天上的月亮就没什么好奇的了。

  然后拿个纸杯装了一杯土,风尘仆仆地跑去刘笑笑家,说:“你骗人,上面没有辣爆兔丁,只有土,你看这是王西楼从月球带回来的土。”

  刘笑笑惊为天人:“你比我还能吹牛。”

  刘笑笑的爸爸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孩对话,若有所思。

  上一次王西楼带他出的远门,是小学还是初中来着,骑着她的已经被淘汰的本田女士摩托,载着他到了NMG骑马,后来都是风无理带她出去玩。

  时隔多年,王西楼再次带他出远门,是三十八万公里外的月球。

  这里确实也没有砍桂树的吴刚,没有广寒宫,更没有辣爆兔丁,这一点在风无理渐渐长大过程中就能确定,那只是一颗直径一千七百公里的自然卫星。

  她今天穿着在上个世纪很洋气,放现在也不能说不好看,但却显得普通的淡粉半身裙,上身是有个蝴蝶领的纯白衬衫,穿得像个英语老师。

  “很好看。”他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我是问你师父好不好看。”

  “就是说你好看。”

  王西楼笑容一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然后故作凶狠的样子:“还不快讨好师父,我嗖一下回去,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怕不怕?”

  “你是不是忘了你阳神还在我这里。”

  “少爷您看这风景还行吗?”

  “少来。”他龇着牙,虽然知道是装的,但王西楼一副小丫鬟毕恭毕敬的模样还挺带感的。

  “过来过来,坐在师父旁边。”她兴冲冲把他拉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然后朝他招手。

  “说来,我怎么能在这里自由活动,温度,气压,感觉跟地球上没什么不同,好像只剩下重力有所不同。”

  “跟刚刚带你飞时一个原理,只要把身边的一些规则进行扭曲,变能达到这个效果,大概就是成为仙人之后的伟力吧,不过在地球上面会受到那七位神明的压制,其中因为师父本来是借古神规则成的仙,在古神地盘上被压制得更厉害一点。”

  “原来如此……你以前经常上来吗?”

  “不常来,上来这里有啥好玩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风无理坐在她身边,两人坐在山顶上,眺望着远不可及的故乡。

  并不能看到一整个地球,只有上半部分三分二是明亮的,下半部分还阴影里,它真的是一颗水球,蓝色覆盖了大部分面积,剩下的陆地在浓得化都化不开的烟云下若隐若现,巨大的蓝色天体一动不动让人感到恐惧,压抑和无助。

  王西楼给他指着一个方向说:“看到没,郡沙就在那里。”

  “我哪看得到,最多看到亚洲在哪里。”

  “弱!叫你抓紧修炼。”

  “再快也不可能歘地一下成仙吧,你把这东西当什么了。”

  “师父随便练练就那么牛了。”

  “你天赋异禀。”

  风无理手撑在后面,看向地球,毋庸置疑的是,地球上现在肯定有人在看天上的月亮,会不会有人拿着天文望远镜,然后刚好看向他们这里,如果看到上面坐着两个人,那种世界观破碎的程度,不亚于在海底看到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去捉水母。

  又或者无数个单纯抬头望月的人,他们抬头看到今晚的月亮没有任何不同,却不知道此时月亮上也有人同样在抬头,看向地球上的他们。

  对了,那么多人里面,觉得今晚月亮漂亮,然后拿出手机拍的人也肯定有。三十亿个抬头看月亮的人里面有千分之一个,选择把月亮拍下来的话,那今晚他和王西楼也会有三百多万张照片,出现在三百多万人的手机里,即使他们其实占不了一个像素点的位置。

  又或者会不会有小朋友发出那个幼稚的问题,问大人,月亮上有没有漂亮的姐姐,大人会怎么答呢,大概率会说没有吧,其实是有的,但不是嫦娥,是世上最美丽可爱温柔贤惠的女人,王西楼女士。

  他一想到就笑了起来,旁边那位嘴里没停过,一直给他指这指那的王西楼看他笑,就问他笑什么,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快跟她也说说。

  “没有什么。”

  “你好没意思,师父想到什么都跟你说,你还有事藏着!”

  “真没什么,我们拍几张照吧?”

  “好啊。”

  两人起身,又开始各种拍照,太空风景照,地球全家福,王西楼凹造型托着地球,风无理也换个方向,跟他做一样的姿势,她说回去把这两张照片换成微信头像。

  王西楼是大美女,他也很帅,拿来做头像是可以的。

  至于说别人看到这样的头像,会怎么想,肯定是特效呗,还能真上月球了不成,任想象力再大也不可能往这方向想吧。

  月亮是个安静的卫星,终年沉寂,今天多了两个无聊的人类,一下子变得很热闹,好像到处都有他们说笑打闹的声音,明明就两个人,镜头放远一点的话感觉声音吵到月亮都晃了起来。

  还有合照,不过月球上没有路人,跑三十八万公里回去拉一个路人过来给他们拍也不现实,就让右皇出来拿着相机给他们拍。

  “你等一下按这个就可以拍下来了。”

  手机在她手里像个火柴盒,她捏着凑到面前,很认真地朝风无理点点头。

  “麻烦你了。”

  她摇摇头示意不麻烦。

  两师徒素质也不怎么高,王西楼拿块石头在山上刻字——‘风x理和王x楼到此一游2018.8.30’

  “我也刻,给我。”

  风无理刻的是:‘我们不应该相信地球人的话,该死,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松子大王一定会重新带大家占领地球……’

  王西楼笑个不停:“你写的啥东西啊。”

  风无理也就笑笑,把石头随手一扔。

  反正也不可能有人看到这段字。

  他们还打起了羽毛球,轻轻一拍能打很远,而且羽毛球的运动轨迹也不像抛物线,几乎就是直直射出去,所以不能向上打,要瞄准对方高一点点的地方。

  打完羽毛球又和他跳格子,月球的重力轻轻一跳很容易就跳出去了,还得要点技巧。

  跳完格子,王西楼又掏出一辆有些报废的女装摩托车,正是她以前开的那辆,看来老街香烛铺很多东西都被她搬到无所有之乡里了。

  只见她拿着个头盔,一甩头,一脸嚣张跋扈:“那边那个帅哥,摩的坐不坐?”

  “你这车能开吗?”

  “它只是不准上路了,开是可以开的。”

  风无理坐了上去,搂着她腰的时候,王西楼还扭头警告他不要非礼摩的师傅,然后戴上头盔,插入钥匙,一拧——人仰马翻。

  “你会不会开啊。”

  “不对,这开不出去的怎么回事?”

  “你不行我来开。”在月亮上开摩托车,风无理也有些跃跃欲试。

  “松手松手,我现在才是摩的师父。”王西楼比他还小孩子。

  试了好多次,王西楼也调整了好几次后,终于稳步出发了。

  莫名沙雕,但确实很欢乐,反正路上也没人,她开起来横冲直撞。

  车时不时还会腾空,然后缓缓落下,不管开出去多远,身后依然有一个巨大的发光星球,时刻提醒着风无理,他们现在距离地球三十八万公里,他们现在是在生命禁区的月亮上驾驶着一台本田女式摩托车。

  月亮是一片废土,身后只有荒凉。

  “换我开了。”

  “师父都没开多久。”

  他摇着王西楼肩膀:“再开下去车要给你撞坏了。”

  “行了行了,给你开。”

  停车,换人。

  王西楼给他戴上头盔,坐在后面抱着他的腰:“出发!”

  风无理掉头,方向是开向地球方向,冲着前面那颗发光的星球而去,但是距离完全没有缩短一点点,这也是当然的,王西楼则在后面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

  月亮上只有两个无聊的人。

  等到玩得差不多了,风无理觉得也该回去,王西楼又给了他一个惊喜,暂时回不去。

  她挠挠头,有些尴尬说:“那个地方的规则被改了,师父留的标记用不了,不知道是不是你刚刚说的奥丁搞得,师父要回去得重新定位到那个标记,或者说师父带你飞回去,不过那样的话就比较慢了……”

  也就是说,中转的那个跳板,被人封号了,她现在要重新破解一遍。

  风无理面无表情看着她。

  王西楼试图撒娇获得原谅,他倒是不生气,但是对她这种不靠谱的行为感到无力。

  “要多久。”他没好气道。

  “也不用多久,几个小时而已,大概明天就好了,师父在那里留了后门,虽然是其他神的规则,但是奥丁不是神,只是类似看门一样的仙人而已,就像东王公那种差不多。”

  “那我们还要在这里睡一晚?”

  “香烛铺里的床师父也带着。”她还真搬了一张床出来,放在月亮上。

  这种事情很难解释,风无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要在月亮上睡一晚,值得高兴的是,起码还能睡床。

  他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一脸无语看她一眼,王西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还在小声逼逼:“真的很快就好了。”

  “你觉得我睡得着吗?”

  “害,这有啥,在哪睡不是睡,你一觉醒来,保管已经到回到去了。”

  “我每天六点半集合。”

  “六点半前绝对能到!”

  风无理坐到床上,张开手大字瘫在床上,放空着自己,看着面前的地球,又坐了起来:“这种环境怎么睡。”

  “你事怎么这么多?”她倒是有着强者的气势,明明总是跟不上时代的变化,现在却轻易能适应环境,王西楼鞋子袜子脱了,放在床边,被子一铺,枕头一放,一脸‘床都铺好了,你小子可别给我整那么多要求,再任性师父可要生气了’的表情。

  可是这又不是说有间床就能睡觉的事,“总感觉在大街上睡觉一样,好像被人看着。”

  “谁看你?”王西楼一脸懵。

  风无理一脸牙疼:“那么大个地球在面前。”

  “你自己都看不到,还有人视力比你好?”

  “不是还有仙人吗,而且别人有天文望远镜,说不定也能看到。”

  王西楼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师徒俩琢磨着,最后王西楼扛着床,抱着徒弟,飞到月球背面去了。

  这下没有那颗巨大的水球了,只剩下璀璨浩瀚的星空,两人躺在漫天繁星之间,偶尔一颗流星闪烁,漆黑无边的宇宙深处仿佛藏着巨大的秘密,风无理看得一时失神,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物质和能量的关系,无机物怎么变成有机物,如果存在外星生物,那么外星生物是什么样的生命状态,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还不睡?明天你还要军训。”

  弱者还在抱怨,强者总是快速适应环境,王西楼已经盖好小被子里,脚丫子一踢,另一边被子也盖到他身上。

  她看着小徒弟看着宇宙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凑了上去,伸手在他面前晃:“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

  风无理一脸沉重:“我在为宇宙的热寂灭而感到绝望。”

  那么伟大的宇宙,也终将变成一片死寂,到底有什么是真的永恒的。

  王西楼自然是听不懂的,她只觉得漫天星辉很漂亮。

  她说:“漂亮吗?”

  “漂亮。”他把这人搭上来摸他腹肌的手掰开。

  “我是问师父漂不漂亮。”她手又伸了进来。

  他白了她一眼说:“宇宙都没你漂亮,手别乱摸。”

  “嘻嘻,看看你军训成果,怎么手感跟以前一样啊?”

  风无理说他也检查一下你瑜伽锻炼成果。

  王西楼连连躲闪,宇宙无边无际,月亮背面很空阔,但床就那么大,她能躲到哪里去呢。

  两人打闹着打闹着,话越来越少了,风无理忽然想起今晚打算回来的一小部分目的是什么,但是这幕天席地的,他没这意思,反倒是王西楼一直挑拨他。

  风无理说还是睡不着,王西楼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还是明知故问睡不着那能怎么办,没有手机玩又没有电视看,风无理就问她要不要给自己讲故事,王西楼笑着说你都不像是要听她讲故事。

  “我怎么就不像要听你讲故事。”

  “就,就是不像。”她声音软软的。

  “师父。”

  “什么?”

  “我刚刚思考了一些问题,有些没想明白,可能需要你帮忙。”

  “思,思考什么了,说来听听,是跟修行有关的吗?”情动时王西楼还想保持严师的姿态,绷着脸跟他说话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可爱。

  “跟生命的诞生有关……”

  被子滑落地上,宇宙寂寥无声,此处像是一场荒诞的梦,王西楼眼睛朦胧看着他背后批着漫天星辰,周围是一座座的环形山,灰白色的月亮,以及月亮后面蓝色的星球。

  王西楼揽着他脖子,亲吻了上去,在他耳边轻语:“明天军训完能不能回来吃饭啊,师父想见你都见不到。”

  风无理忽然想到,好像每天晚上打电话,并不是他打回来,是王西楼打给他的。

  他小声地问:“五百年是怎么过来的。”

  “记不清了。”

  宇宙没日夜,这里像是永远也不会天亮,死寂的月亮背面,今晚多了一点生气。

  第二天,风无理神清气爽。

  翻墙都翻得很丝滑,动作越来越有美感了,一踏一搭,整个人就翻了过来,下面是草坪,短短一周时间,有一小块地方的草已经塌了下去,估计未来四年内,这块地方会有不长草的可能。

  风无理想,自己会不会大学四年都没见过校门……

  不过今天实在时间很紧,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是遭了埋伏,从月亮回到地球时,瑞士正直夜幕,一个骑着八条腿大马的浓眉大眼男人,他们一出现就拿一根长枪扔向他们。

  王西楼是不怕他的,但她忙着送她徒弟上学,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好把人家守门的仙也顺手嘎了,且战且退,就回来得晚了一点。

  翻墙毕竟不好,下次还是走正门吧。

  风无理赶紧过去集合,不过还是迟到了十分多钟。

  迟到惩罚也不重,就是跑圈,体能惩罚他并不怎么所谓,教官看出他的心态,也知道这个看起来乖的混小子很难治,他道:“算了,不用跑圈,回去写一份八百字检讨,两天内交。”

  风无理脸色变得很难看,下面有人偷偷笑。

  “听清楚没有?”

  “报告!听清楚了!”

  “归队!”

  早上任务依旧是打军体拳,风无理形象好,有人过来找他去学院的方阵队,他听说会更累后,表示出非常想去的意愿,但是他的教官要他写八千字检讨,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院的方阵队。

  谢洁姝本来形象也很好,但是她染了个金发,学校军训没有要去必须染回来,但去方阵队肯定不行了。

  太阳越来越猛,教官吹了哨子喊了休息,然后过去跟隔壁女教官聊天去了。

  风无理和他舍友厮混在一起,相处几天很快就熟络,张力长得彪悍但真的是个二次元,跟他约好下个月一起去B站漫展,郑传博想在大学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初恋,苦于没有实战经验,王庆丰每天教授他恋爱技巧,即使他恋爱经历也是零。

  “我觉得谢洁姝宿舍那个婷婷跟你就有戏,她上次跟你不是也聊得来吗。”狗头军师给他出谋划策。

  “没有吧,她跟大家不都聊的很好?”

  “绝对有,我这几天看到她好像偷偷看你好几次了。”

  “风哥你觉得呢?”

  “庆丰说的对。”他只是觉得很乐。

  王庆丰一脸你看,连唯一有恋爱经历的都这么说。

  郑传博将信将疑。

  集合的哨子吹起,刚透的一点凉意马上又被酷暑烤没,不过这个哨子好像不是要训练。

  教官说:“别吹水了,我们和隔壁三营五连的搞个合连表演,大家有没有要积极报名的。”

  “积极点!要是没人报名,表演就不搞了,不搞就继续打军体拳,训练到十二点吃饭,来,现在先报名几个,隔壁五连是什么专业的来着,好像是个文科专业,女同学很多的。”

  肯定有人想表演的,也有怕不够人数表演最后还要训练所以站起来的,都是男生,估摸着七八个,其实已经很多人了,等一下场子热起来,上去表演的人绝对就不止这个数,不喊停的话能一直搞下去。

  “你,风无理,你参一个。”

  风无理想找几个小妖怪晚上拿麻袋搞他一手。

  “你表演一个,检讨就不用交了,搞不搞?”

  非我莫属!

  ——

  PS:松子支棱起来了,你们也不要让松子失望啊,月票投一下家人们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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