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生在路对面看向装修的花舍,看了大概十来分钟,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十一点半了,肚子有些饥肠辘辘,但是手机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这样。

  附近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她环视四周,又低头重新看向身边。

  ……

  中午下过雨,气温降下来了一点,雨停了他又把立牌放了出去,因为今天一早上都在店里,午饭跟工头说,请几个师傅们一起去吃个饭。

  工头没推脱,擦了把汗点点头,跟几个师傅说:“别点外卖了,老板请大家吃饭。”

  几个师傅身上脏兮兮的,几十岁人笑起来略微靦覥。

  城市天空骤雨初晴,路面积水倒映着写字楼和电线、树梢,风无理沿着路边走在前头,身后跟几个农民工。

  “老板自己开的店啊,还以为是你家里长辈的。”工头跟他也算熟络了。

  “和女朋友一起开的,她以前在城西有个香烛铺,现在拆了。”

  “你大学生了吧?”

  “下个月大一了。”

  “真年轻啊,出息。”他赞叹,又说起他家里小子今年大二了,每个月还问他拿生活费,你这都开店了。

  “读大学就很出息了。”

  夸的话谁不爱听,工头也是笑。

  “老板,吃啥去啊?”有师傅笑着问。

  “都饿了。”工人们嗓门大,满脸笑意。

  旁边有人看到这样乌压压一群农民工,声音也大,有意无意站远一点,但是站多远都没用,太阳在平等炙烤着每一个人。

  夏天长得让人难熬。

  马路边红绿灯更替,人群在斑马线上汇合,又交错,风无理看到对面有个女生一直盯着自己看,他注意到那视线,他注意这视线后也没在意,本来只是扫一眼就不管。

  结果这扫一眼后,又看了一眼。

  一眼过后又是一眼。

  工头是个也看到风无理和对面路边一个女生对视,感觉这老板好像有点花心啊,有心想劝,但是又明白交浅言深。

  可是你女朋友,可以单手提气压机啊。

  他为风无理的未来忧虑着。

  那马路边的姑娘穿着运动系的绿色短裤,夏日里露出一双腿腻白、修长,脚上穿着风无理认不出牌子的白色球鞋,上身穿着宽大的防晒外套,外套的链子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是一件灰色运动小背心。

  短发,戴着鸭舌帽,插着兜,也没有过马路的意思,就是一直盯着他看。

  对方好像在犹豫,然后下了很大决心,过来主动跟风无理打招呼:“是风无理先生吗?”

  她脸上很古怪,带着别扭,好像对风无理先生这个称呼而别扭,看起来是个问句,但语气却不带疑问,明显是认识他的。

  他站住,其实他也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路边的女生很感兴趣,在万物都是灵构成的情况下,每个人类的灵是独特的,但是又与血缘之间存在很大的关联。

  所以在一些妖怪眼中,拥有血缘的人类,长得都非常相似,直系血亲在他们眼中甚至就是一个人。

  风无理粗略一看,这个姑娘居然有着和他相似的‘味道’,可能是自己的某位亲戚?

  “是我,请问你是?”他问。

  旁边几个师傅走着走着发现老板落下来,回头一看在马路边跟妹子搭话。

  她看了看旁边几个大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神秘兮兮跟风无理说:“你相信……相信时空穿越吗?”

  “……”

  “就是,就是那个虫洞。”

  她识图解释,比划着,一只手放在空中,食指和大拇指圈了个圈,另一只手食指穿过了那个圈:

  “比如本来一个人是在二十年前的,突然有一天穿过了一个虫洞,然后跑回到了二十年后了!”

  她这不太聪明的样子风无理觉得既视感很重。

  “……这么神奇?”风无理感觉有点跟不上这姑娘的脑洞,但是时空穿越他是知道的。

  “对,很神奇吧!”

  “你是想说你是过去穿越过来的?”

  “不是,我是未来过来的。”她一脸严肃。

  风无理扯了扯嘴角:“哪年啊?”

  对话就这么自然又神奇的进行下去了,旁边几个师傅看着二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聊着什么。

  “老板,我们前面荫处等你哦。”

  风无理挥挥手说好,表示马上就过去。

  “2042,今天是暑假嘛,今天早晨到小区楼下晨跑,打算跑完买早餐到店里帮忙,然后经过那个T2栋的拐角,有汗掉到眼睛里了,就揉了揉,然后揉完就继续跑了,然后出小区的时候感觉就不对劲了,然后一路都不对劲的,然后妈妈也不在店里,还看到店在装修!”

  她有点急,但是还是条理很清晰,语速有点快,风无理还是大概听懂了。

  他现在满脑子就两个字——邪门!

  “你叫什么?”

  “风翎儿。”

  “那么巧,我也姓风。”

  “怎么办啊爸?!”她急得满头汗,抓着风无理胳膊。

  谁是你爸了?我是谁爸了,我刚高中毕业,哪来那么大一个女儿!?

  大街上拉拉扯扯干嘛?!

  “你,你先撒手。”

  那边工头眺望了一眼,见那边人行道旁两个人动手动脚,好像都‘扭打’在一起,离得远他们也听不到那两人在说什么,心里一阵担忧。

  这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身边姑娘不少,这可不行啊。

  工头满脸担忧。

  你女朋友能单手提气压机啊。

  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到风无理向这边过来,身后跟着那个漂亮姑娘,只是那妹子愁眉苦脸,老板脸色也变得很怪。

  “先去吃饭吧,大家都饿了,就在前面有家私房菜,我吃过一次,味道很不错。”

  “我们大老粗,吃什么随便哈哈。”

  风无理笑笑:“我已经订了一桌菜了,现在走过去应该差不多。”

  “破费了破费了。”

  “这我亲戚家孩子。”

  “哦!”几人一听,在风翎儿和风无理二人脸上来回看:“一说,难怪那么像!”

  风无理感觉脑子乱成一团了,一脸人麻了的表情:“有那么像吗?”

  “像,太像了!特别是眼睛!”

  风翎儿有点腼腆,站在风无理身后,听到爸爸的朋友们讨论自己,有些害羞又不失礼貌地笑笑回应。

  一进饭馆,一身的热气被吹散,空调的冷风打在身上很舒服。

  风无理报了手机号和名字,带着师傅们进了个包间,身后始终紧紧跟着个小尾巴。

  他的人生态度一向如此。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问过这个自称自己闺女的姑娘,她是天生的修行者,天生灵缠就是兆载永劫,但是是弱化版的,出现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去第一次。

  “灵缠这种东西……很复杂的,特别是兆载永劫,说不定就抽风了。”

  “嗯嗯!”

  “等一下回去找……找你妈看看怎么回事。”

  “好!”

  “你今年几岁?”

  “十六了。”

  “你妈妈是王西楼吧?”

  “是啊!”

  突然冒了这么大一个闺女出来,而且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风无理感觉头有点晕:“不知道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她一笑起来,就跟王西楼真的一个模子:“很少看到爸你那么头疼。”

  “怎么说?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

  风无理是没有代入感的,与其说跟自己女儿聊天,在他心里始终觉得是一个邻家妹妹。

  风翎儿说:“又懒又狡猾,还经常骗我零花钱。”

  “……”

  这闺女挺乖巧的,而且手脚勤快,一坐下就帮忙烧水煮茶,又是帮忙洗碗筷,倒是跟王西楼很像,是个坐不住的勤快女人。

  风无理还是一脸牙疼。

  菜一个接一个上,他时不时得招呼一下这些装修师傅们,风翎儿安静坐在他旁边,风无理杯子没茶水了还会给他倒。

  一顿饭吃到一点多,大家才起身回去。

  风无理也跟工头们告别,带着这便宜闺女回去。

  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憨样的姑娘,她看风无理回头看她,就蠢蠢地朝他笑,简直就是王西楼翻版。

  “爸你年轻还挺帅的昂。”

  “……”

  “可是你怎么那么弱现在,感觉我都打不过。”

  “……”

  “爸你喝不喝奶茶?”

  作为一个准大学生,突然跳出来一个女高跟在屁股后面,一口一个爸地喊你,风无理心里一口陈年老槽不知怎么吐出来。

  而且她讲话那个郡沙口音跟王西楼如出一辙,那个湘妹子气息,给人一种乡下奶奶带大的感觉。

  魄奴正在电视前打只狼,忽然听到门开了。

  “哦!回来了?那么早今天?”

  她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见风无理身后还有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抱着一杯奶茶。

  魄奴眨了眨眼睛,眉头一挑道:“这我就要说说你了,就算我和王西楼很迁就你,也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带女孩子回来啊,平时没人我都可以当不知道的,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被我撞见了哦。”

  这人满嘴骚话,风无理脸都黑了。

  他觉得不能让自己一个人承受牙疼的折磨。

  “去,认个妈。”

  风翎儿一个魄奴妈妈那是喊得无比自然,直接把魄奴给喊蒙圈,看到她这种反应,风无理忽然感觉舒服了。

  和风无理他们这些不一样,在风翎儿的认知里,他们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妈妈的分裂体。

  所以喊起人来也不会有任何的别扭感。

  只是,会觉得很新奇。

  爸爸年轻的样子,家里二十年前的样子,这个屋子没有她和姐姐前的样子。

  墙上没有贴奖状的样子,阳台的鱼缸也没有,墙角也没有一道道她和姐姐身高的刻痕,鞋柜里没有她和姐姐的鞋子,爸爸那套花梨木茶几现在也没有,电视机后面墙上也没有妈妈那个土到掉渣的刺绣挂画。

  也有是二十多年后还在的东西,每当看到这些二十年后已经旧到功能已经丧失或者功能不明,沦为摆设,现在却很新的东西的模样,她都会觉得惊奇。

  原来这个路由器真的可以打游戏。

  他们睡的房间现在还是杂物间,床都没有。

  她新奇地打量着这一切,既感觉陌生,又是熟悉。

  魄奴在经过最初的震惊,现在在抱着她女儿一个劲稀罕,然后打电话让出去修电瓶车的王西楼赶紧回来。

  等王西楼回来后,也是很惊讶,但她居然比风无理要轻易接受得多:“你是翎儿还是小落?”

  “翎儿。”

  风无理眉头一挑:“你知道?”

  “知道一点。”她承认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王西楼白了他一眼:“师父怎么说也是仙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能力?”

  她哂笑着摇摇头,每次她这个样子,风无理就知道她又要装逼了,果然就看到她一脸高深莫测道:“真正意义上的仙,应该拥有全知全能的能力,你以为师父只会蛮力?成仙之后师父就有很多称为‘预感’的东西,窥破未来看穿过去说不上,但自己身上的缘系在哪里,延伸到什么地方去,从什么地方来,还是大概了解一二。”

  听起来有种高大上的感觉,像是封神里的圣人,但是圣人是轻易不下场,现实里的仙人则是即使感知到什么也没法抽身,已然身在劫中。

  仙人,远没有他想象中简单。

  王西楼大手一挥:“过来我看看。”

  风翎儿一脸乖巧过去。

  “咋来的这里?”

  “不知道,今天早上晨跑,跑着跑着就不知道怎么来这儿了。”她心有些惴惴不安:“妈,我会不会回不去了?”

  王西楼刚刚一直都很淡定,听了这一声妈还是心头一跳,作为仙人,她用一层布将成为仙人前已经在她这里很重要的东西都包好,自此珍重的东西不会减少一毫,亦不会增多一分。

  这一刻忽然觉得里面又多了什么东西。

  她很难得认真思考了一番,得出答案:“有人把你送过来的。”

  “啊?谁?”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王西楼一脸古怪:“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那,那我怎么回去啊?”

  “过几天就回去了,你身上有……你爸的气息,他未来是不是很厉害了?”

  “厉害,他是——”

  说不出来,一片忙音。

  风翎儿又说了一遍:“——”

  “不用说了,规则不允许你说出来。”

  “哦。”

  “你爸会把你捞回去的,这两天就在这住着吧。”

  “他会过来吗?”

  王西楼想了想,这些修行上的事情,她懂得自然比风无理多的多:“过不来,即使古神也没有随意穿越时空的能力,每一次时空穿梭,不是因为你有这份能力才能进行穿梭,而是因为先有了这个你回到过去的结果的结果,才有你未来那一次晨跑开始这段结束在过去的开端。”

  “哦~”她恍然大悟,大概就是时空穿梭这个能力是一把钥匙,但是没有抽屉的锁孔,光有钥匙也没意义。

  至于锁孔和抽屉是怎么来的,感觉又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了。

  风无理不太习惯这种会动脑子的王西楼,看他们好像都懂了,他扭头看一眼魄奴,见魄奴还是一脸懵,他也一脸深沉地点点头。

  假装自己也懂了。

  ——

  准时更新,还是四千字,你们可以尽力夸一下我也没关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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