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除去营帐外的几盏火把外,整个营地一片漆黑。

  万籁俱寂的营地内。

  顾清秋漆黑的瞳孔中跃动着昏黄的烛火光芒,她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你是说顾宁去了林中与人私会?」

  她声音十分小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下,犹如鬼魅。

  半夏对上她眼中的兴奋,唯有捏紧了一双手,靠着那点痛意才能维持住清醒的神智。

  「奴婢回来时,远远地瞧见县主同身边的丫鬟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虽未看清楚面容,但那身衣裳是云锦制成的,在阳光下有着独特的光彩,奴婢是不会认错的。」

  江南进贡来的云锦就那么几批,皇上只赏了大长公主与皇后,皇后为了表示贤淑,将云锦一同给大长公主送了去,整个楚国,唯有顾宁能将云锦制成衣裙穿在身上。

  闻言,顾清秋闭上双眼,突然低低的笑了出声。

  「果然。」她死死地捏住了一双手,清丽温婉的一张脸,犹如罗刹附体般,狰狞极了,「我能得到的东西,都是她顾宁不想要的!」

  她那些衣裳首饰是如此,就连男人也是如此!

  顾宁必定是移情别恋,爱慕上了其他人,才会在解除婚约时那样爽快!像是唯恐被缠上一般!

  她顾清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可怜人。

  凭什么?同为父亲的女儿,凭什么顾宁能享得泼天富贵!而她只能捡着顾宁不要的东西?她也是父亲的女儿!老天爷凭什么这样不公?

  顾清秋狠狠地捏住了身下的锦被,直将锦被捏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她方才松手。

  「盯着顾宁!」她咬牙切齿道,「我要知道那女干夫是谁!」

  半夏一口应下,她刚准备离开时,顾清秋又喊住了她:「远远地盯着即可,不要靠近了,她身边都是些会武的,万一发现了你的踪迹,打草惊蛇可就不好了。」

  「是。」半夏回想起今日春玉利落的身手,内心一阵后怕。

  半夏正准备离开离开,突然见眼前寒芒一闪,一柄在月色下杀气重重的剑,穿过营帐,直直地朝着她刺来。

  她蹬蹬退后两步,撞到了矮凳,重重地跌倒在地,眼见这柄剑就要刺入她的胸口。

  这时,一个被子从天而降,将那黑衣人拦住。

  顾清秋身子颤抖,嗓子都喊破了:「有刺客!」

  她知道,没有裴家,顾家在这些随行的官员中就是一只蝼蚁,没有人会在意蝼蚁的死活,唯有将大人物拉下水,才能有得到喘息的机会!

  不知从哪传出的女子尖利的叫喊,响彻了整个营地。

  霎时间,巡逻的禁军脸色大变,纷纷朝着皇帝所在的营帐中跑去,其他禁军则是在各个营帐中搜寻刺客。

  原本闯入顾清秋营帐中的黑衣人眼神闪烁几下,视线在这个营帐内看去,并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禁军赶到前,他迅速离开了。

  禁军赶到,顾清秋脸上方才有了些许血色。

  「怎么回事?」楚云逸脸上满是担忧,见到安然无恙的顾清秋,他松了口气,「清秋,方才那刺客可有伤了你?」

  顾清秋摇了摇头:「他似乎是走错了营帐,我见他剑术极好,但心他是冲着皇上去的,这才大喊提醒。」

  「殿下,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抬头望向楚云逸,正好能让楚云逸看到她脸上的两道泪痕。

  楚云逸知道她受了惊吓,疼惜的揽住了她的腰肢,安抚道:「你没错,这刺客武功高强,只怕就是冲着皇上来的,还有好几拨刺客去了营地西边,他们只怕是想来一出声东击西。」中文網

  顾清秋靠

  在楚云逸怀中,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她警告地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半夏,半夏低下头,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方才那黑衣人入内,分明是在找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顾宁的营帐内。

  她瞧见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箱笼,心情骤然跌倒了谷底。

  刚才那群黑衣人入内时,她正同春玉从大长公主那走回来。

  禁军赶到后,那群黑衣人也不见了踪影,但她的营帐内,却像是被人洗劫了一般。

  而禁军七嘴八舌地说着话,也透露出了一个讯息——顾清秋那边也有刺客出没!

  春玉在看到眼前这一片狼藉后,顿时联想到了顾宁今日拿回来的那个箱笼,她不安地低着头,小声道:「县主,该不会他们是冲着山洞中的那只木箱来的吧?」

  「八九不离十。」顾宁缓缓握紧了一双手,今日来的这些黑衣人十有八九是燕煜的手段,而且可以证明,书中燕煜得到那地图并非是偶然,只怕他早就知道山崖下有这么一块地图了。

  这可是连大长公主与谢宴都不知道的事,燕煜是从何得知的?

  顾宁心跳如雷,那些不安的情绪瞬间上涌。

  于她而言,最大的威胁不是楚云逸、不是顾清秋、是燕煜!

  顾宁眼中划过一抹不安,春玉见了,立刻答道:「县主,您放心便是,有奴婢在,奴婢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话虽如此……」顾宁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我们不得累死?最好还是想个办法,将燕煜的注意力引走。」

  说完这话,顾宁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她冲着春玉眨了眨眼,将塞在袖笼中的地图径直递给了春玉。

  「暗卫里高手如云,你替我找个最会造假的。」顾宁飞快道,「我要一块与这个地图材质一模一样,但上面线条却截然不同的地图。」

  春玉瞧着顾宁小心保护了一路都不愿给自己看一眼的地图,惊愕地站在原地:「您就这么信任奴婢?」

  「你是外祖母给我的人,一定是最值得信任之人。」顾宁仗着身高优势,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这块地图事关重大,你知道先帝私库吗?」

  瞬间,春玉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愣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指着这块地图,小心翼翼地问道:「您难道想说这地图就是先帝私库……」

  「聪明。」顾宁叮嘱道,「既然你知道它的重要性,就一定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将假地图仿制出来!」

  春玉立即明白了顾宁是想用仿制的地图迷惑敌人,她飞快地点了点头,慎重又慎重地将这块地图收到了里衣的兜里,小声道:「奴婢会小心的!」

  营地内有刺客一事,让皇帝本就不安的那颗心是愈发焦躁起来。

  秋猎本是盛事,可这一波接着一波的风波,让他甚是烦闷,先有老虎,后有刺客,桩桩件件,无不是告诉他有人正盯着他的皇位。

  第二日一早,所有的成年皇子都被皇帝找理由骂了一通。

  他们知道,皇帝这时将他们所有人都怀疑上了。

  一时间,营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那些黑衣人仿佛销声匿迹了,自从夜里出现过后,就再也没有来到过营地。

  「皇上,姜太傅来了。」

  一听这话,躺在美人怀中快活的皇帝,一脸不虞地坐了起来。

  「他来做什么?」

  「似乎是为了上次的刺客一事。」李德海小声道,「瞧着姜太傅的脸色,似乎有所得。」

  闻言,皇帝脸上的不快消散了不少

  。

  他点点头,让身边的美人退到了屏风后,整理整理衣裳,接见了姜太傅。

  姜太傅一入内,就感受到了营帐中浓稠的气息,他心中不悦,却还是恭恭敬敬地朝着皇上行了一礼,将一个奏折呈到了皇上面前。

  皇帝随意一翻,便不愿再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不耐烦道:「太傅有话直说,就你与朕两人,何必再上一道折子?朕来秋猎可不是为了处理国事。」

  他理所应当地将奏折扔到了书桌角落,一张劳累过度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姜太傅忍了又忍,压下心中那口恶气,高声道:「皇上,关于黑衣人的来历,微臣已找到了证据,不少与他们缠斗的禁军,都从他们的后脖颈瞧见了一个白狼的印记。」

  皇帝本是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听了这话,顿时将茶杯重重地放了下来:「白狼印记?」

  「正是。」姜太傅沉声道,「这是匈奴人专有的印记!」

  皇帝头一次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安地握住了扶手,喃喃道:「怎么会是匈奴人?他们怎么会来到京城还不被察觉?」

  一时间,匈奴人与朝中人勾结的各种猜测,塞满了皇帝的脑子,他坐立不安地想着,终于想起了姜太傅的存在。

  「太傅有何高见?」皇帝急切地看向姜太傅。

  姜太傅拱手而立:「匈奴人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了围猎场,只怕他们与朝中大臣有所勾结,以臣愚见,应即刻将禁军上下审查一遍,还有随行的大臣亲随护卫,都要一一审查,务必排查出女干细。」

  「另外,围猎场经过再三检查,仍有漏网之鱼,禁军统领裴安临与其下属未能做好分内之事,应当治罪!」

  姜太傅一脸正气,仿佛自己追究裴安临与谢宴等人,只是为了皇帝安危。

  一脸焦急神色的皇帝在听完他这一番话后,却没立即答应,而是语气沉沉道:「当真要这样做?」

  「皇上若怀疑微臣徇私,微臣愿身先士卒,请皇上派人调查姜府随行的众人!」姜太傅重重跪地,高声道,「且微臣身为太傅,竟让匈奴人有机可乘,未能起到应尽的职责,也需与禁军统领等人一样,接受皇上责罚!」

  他这番话,字字真诚,让皇帝很快打消了怀疑。

  不过,皇帝在思考片刻后,还是摆了摆手:「你们都是朕的肱股之臣,绝不能随意惩处。」

  「还是先将禁军上下与随行的大臣、大臣家眷、随行护卫、婢女检查一遍,看看是否有可疑人员,至于其他的事,就算了。」

  皇帝显然是不愿同时得罪裴家与姜家,他虽然不理国事,却也明白姜家与裴家的重要性。

  姜太傅脸色不太好,却还是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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