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署举办大赛,选手遇袭的消息,转眼间四散传递出去,让许多人彻夜未眠。

  自由在线集团,天门市分部。

  大厅之中,百人俯首围坐,围拢成一个圆环,对场中央的三位高层领导,表示尊敬。男女老少,皆是臣服,他们不以为耻,言语太轻微,不足以表示足够的敬意,只有跪坐的姿态,才能勉强算是可以。

  若是有外人走进来,定会发现这些俯首跪拜的人,其中不乏天门市的知名人士,是多少普通人穷极一生也追赶不上的“大人物”。

  但此时他们不过是摆盘的配菜罢了。

  心跳声、呼吸声……还有气流的风声,先是死一般的安静,随后,圆环中央的坐席上,有人突然出声打破了寂静。

  “太狠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瘦高、身材足有两米,像是竹竿般的诡异男人,他像是虾米般弯着腰,正一脸吃惊地望着手中卷宗,道:“还好我们分部的人没参与这次大赛,要不然遭受致命打鸡的受害者名单,就不只这么点了……”

  “想不通啊,袭击者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是暗中帮助自己的选手晋级?但只袭击对手就好了,何必扩大范围,把事情闹得沸反盈天,所以这解释不通。”

  “还是对某一方的打击报复?然而四座城市,几乎所有的组织都在被袭击的范围里,想根据此来圈定目标,显然也没有太多线索。”

  江之瑶望向他,目光清冷,澹澹道。

  “鬼竹尊者,我今日登门拜访分部不是为了跟你谈这个的,你要是感兴趣,私下再调查就是。而且,原因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鬼竹尴尬地笑了笑,道:“江司长说的是,我猜啊,这应该就是袭击者在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

  “多变态的人,连诡异都下得去手啊?”

  江之瑶表面风轻云澹,但看到那一张张受害者局部图片,也有种匪夷所思的震惊之感,尤其某些还长着胡子和胸毛的家伙,真是不忍直视,让见多识广的她,不禁躲闪地偏开目光。

  她端起茶杯,道:“袭击者明显是想让大赛中止。在这基础上,继续推演其目的,不外乎大赛的存在,直接或是间接损害到了他的利益。大赛目的是用明面上的丰厚奖励,来激化不同势力间的矛盾,消耗诡异力量。那我们就可以从两个方向入手……”

  “一、袭击者想保持现状,不想矛盾激化,即便是假模假样的和平,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二、他的立场可能站在诡异一方。”

  鬼竹面露恍然,他微微点头,道:“那江司长您的意思是,袭击者有可能……”

  “镜中会。”

  江之瑶斩钉截铁道。

  “只有镜中会的那群呆子们,才会发了疯的一样去搜集并保护诡异,他们总是扬言道,有幕后黑手正试图消灭诡异,如果诡异灭亡,将会引发终末的大灾难……我早先听说,他们甚至把游乐场的摩天轮改造成了厉鬼放生功德机,卡在小型冥界之门的边缘,去赚取他们想象中的世界功德……”

  “纯种脑瘫。”鬼竹嘴角抽了抽道。

  江之瑶深表同意,她站起身,翩转身形,暗金色长袍随之鼓动。

  袍角轻飘飘地落地,而她的话,却颗颗都重敲在了鬼竹心头。

  “不管镜中会的呆子了。我手下有个叫吕萱的好姑娘,是个不错的苗子,正在参加非遗传承大赛,比赛地点就在天门市。我不方便出手,这是你的地盘。因为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你必须让吕萱晋级到四强以内,无论什么样的手段。带着好消息来帝都见我,我知道你最想要什么,想要回报,你随意开口。”

  起初鬼竹面露难色,随后听见了江之瑶的承诺,不由得喜上眉梢,快步上前。

  “您的意思是,即便回报是……”

  “即便是帮你点燃第二朵命火。”江之瑶嘴角微微上扬,凝望鬼竹那激动到不能自已的神情。

  听见这话。

  就连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白发男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竟是忍不住插话道:“江司长,小神阶到大神阶的三朵命火,每一步都要消耗巨大、难度艰辛,数十年的积累都不见得有所收获,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下来……”

  “聒噪。”

  江之瑶左目的鬼眼骤然旋转,随后一股轰然巨力从天而降,顿时将白发男人深深地砸进地板嵌层中,双腿跪拜,七窍流血,惊骇万分,好在江之瑶手下留情,没有当场杀了他。

  或许,江之瑶只是不想将他体内的诡异放出来,多生事端。

  鬼竹本想替白发男人说几句话,硬生生忍了下去。

  望向江之瑶,她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见此情形,鬼竹心头惊惧,手指不禁发颤。

  他得罪不起这个恐怖的老女人,而且自己实力与白发男人相差无几。外人眼里,那都是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小神阶强者,但在江之瑶面前,不过都是一群替她做事的蚂蚁罢了。

  “我从不强迫别人,感到勉强可以告诉我,我不会怪你。但你执意答应下来,记住你的承诺……若是坏了我的事,你知道后果的。”

  江之瑶深深地望了一眼鬼竹,下一瞬,身后出现一扇古老红门,登阶走去,威仪的背影消失在了大厅中。

  ……

  云海市,依旧夜色笼罩。

  白飞接到派出所电话,是孙副所长。

  “人找到了,你赶紧来一趟医大一院,我在门口等你……”

  他转头看向主驾驶的魏昆,抓着魏昆的胳膊,使劲摇晃,惊喜万分道:“老魏,赶紧去医大一院,警察说找到慧慧了!”

  魏昆点点头,勐踩油门,轰鸣而去。

  路过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

  他故意探头向两侧看了看,保证自己的脸清晰地出现在监控摄像中。这样,他就拥有了官方记录在桉、逻辑链条合理的充分不在场证明。整个前半夜,魏昆都在陪着白飞到处乱逛。

  而暗中,他早就派出嫉鬼和小玉面,去寻找王佳慧。

  这个组合虽然不可靠,但嫉鬼这种追杀型的厉鬼,拥有着非同一般的活人嗅觉,是寻找目标的最佳鬼选。小玉面则是起到了监军作用,防止嫉鬼在脱离鬼公司后胡乱杀人。小玉面在发现本体完全放弃自己后,就果断宣布投诚,虽然还在嘴硬,但开始真心实意地为鬼公司和魏昆做事了。

  说来也怪,嫉鬼除了红红以外,最害怕的就是小玉面。

  另一组鬼员工,组合是红红和纱纱,以纱纱为主。她拿到了两包魏昆的血,遇到难缠的对手,只要用水弹枪把血子弹往目标身上一打,红红就会像疯狗出笼一般冲过去,压制住对手,然后她趁机一摸,某个像是帝都区号010的东西当场就炸成漫天尘埃。

  效果卓群,非同凡响。

  魏昆选取的对象,没有几个种子选手,最棘手的应该就是龙腾集团的尹胜。但尹胜太骄傲,所以大意失精粥,再也不行了。

  鬼员工就这样分成两组暗中行动。

  魏昆、红妹时刻保证暴露在摄像头和公众眼皮子底下,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洗刷嫌疑。

  到了医大一院。

  孙副所长看见这辆迈巴赫S680眼睛发直,他偷偷在车大灯上狠狠摸一把,过了手瘾。然后立刻带着下车的魏昆和白飞,来到临时病房,终于见到了失踪十多个小时的王佳慧。

  大夫一脸严肃地看着魏昆,目光在魏昆的脸上停留片刻,叹气道:“小伙子,行房注意点频率啊,就知道你们年轻人控制不住,这下可好……有个坏消息你做好心理准备……”

  《最初进化》

  白飞急了道:“那是我老婆!”

  大夫连连说着抱歉,解释道这是职业习惯了,看见肾亏的就想提醒两句。

  他看向白飞,握着白飞的手,沉声道:“小伙子,孩子可能保不住了。你爱人受了不小刺激,在洗浴中心把她接过来的时候,出血量就很大,生命特征只是暂时稳定,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原则上是要保大……”

  “对对对,保大的!”

  白飞慌张地用力点头,道:“我清楚情况了,能让我见见她吗?”

  大夫领着白飞和魏昆进入病房。

  王佳慧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瞧见白飞的身影,本是枯藁的神色忽然亮起光彩,“阿飞!呜呜呜,你终于来了,孩子……孩子保不住了……”

  她在白飞怀里痛哭着。

  白飞握着她的手,不停鼓励道:“没事的,你没事就好!我只要你没事,孩子无所谓,你比什么都重要!”

  大夫和护士被眼前的感人场景感动了,软心肠的女护士偷偷抹着眼角。

  魏昆放下心,长长出了一口气。

  王佳慧呜咽着,点头:“嗯!不是你的孩子我不要!”

  大夫愣了。

  护士转过头。

  这信息量似乎有些大啊!

  白飞撞见魏昆惊异的目光,解释道:“我认识慧慧的时候,她就有身孕了,我是知情的。原本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确认亲生父亲是谁,然后把孩子送走……”

  “等等?”刚才还落泪的女护士举起手,打断道:“为什么要孩子生下来才能确认亲生父亲?”

  白飞叹气说道。

  “我百度过,我家以前养猫,说是猫毛会影响孩子的基因,所以必须亲子鉴定才行。”

  魏昆听不下去了,拍了拍白飞的肩膀,道:“阿飞,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我也得郑重地告诉你……猫毛不影响基因,影响的是智商。”

  “啊?这么严重啊!”白飞震惊。

  魏昆无话可说。

  他又站了会,看到白飞把家中失火的事告诉了王佳慧。

  王佳慧只是伤心了一阵,随后摇头笑着安慰白飞,说道:“钱还可以慢慢赚,你也没事就好。”

  魏昆的鬼印章让他直觉非常敏锐。

  他发现,王佳慧这话竟大概率是真心的……她真的更在乎白飞。

  接着,白飞又提到了车的事,故作伤心道。

  “大奔也丢了。”

  “怎么回事,还能找回来么?”王佳慧焦急道。

  白飞露齿一笑,“但派出所说有线索,应该能找得回来。到时候再查查行车记录仪,就知道小偷的身份了……”

  王佳慧握住白飞的手,深情款款:“车找回来就好,查什么行车记录仪啊,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人一马就当行善积德了。”

  魏昆知道,这话也是真心的。

  他在各个地方打够了卡,也刷够了存在感。跟白飞交代了几句话,就开车离开了医大一院。

  刚刚开出去几百米。

  魏昆突然接到了小玉面的紧急信息。小玉面找到王佳慧后,被他派出去搜寻其他云海市参赛选手的信息,用来帮红红和纱纱锁定位置,最后一刀送他们去当魔法少女。

  “惊恐.jpg!老板!我们可能碰到「屠夫」了!”

  “怎么回事?你在哪里?”

  “平阳街20号,我本来带着小嫉嫉循着味找人,它忽然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就自顾自跑了过去。我急忙跟上它……血腥味很重,源头是一家酒店,我透过酒店走廊的窗户,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绝对是「屠夫」!没错的!”

  “「屠夫」可能感知到我们的气息了,它一定是正在找我们!我和小嫉嫉完全不敢动,躲在女卫生间,老板,你快快快快想办法!要是我们被它找到就死定了!它的「斩鬼刀」主权能专克厉鬼啊!”

  小玉面被吓得不轻,她的记忆部分来自于大玉面,大玉面曾提到过「屠夫」的存在,言语中颇为畏惧。

  魏昆皱了皱眉。

  小玉面和嫉鬼的实力都是C级,属于偏弱的诡异。根据他的推测,「屠夫」的等级不会低于A级,甚至还要更高!若是两者照面,小玉面和嫉鬼逃生的可能性接近渺茫。

  嫉鬼的「人障」不强,小玉面更是接近没有……

  他明白自己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了!

  将车停在避开监控的胡同,魏昆微微思索,借助纱纱的力量,先是火速回到了鬼公司。

  小秘书正抱着鼠标,浏览网页,它看到魏昆,毫不犹豫地点了X关闭,然后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心虚地询问魏昆道。

  “董事长,你这么着急,是要干嘛呀?”

  魏昆随口应付道:“杀人……不对,是救人!”

  “带上我!带上我!”

  小秘书雀跃道:“我最喜欢杀人……不对,是救人了!”

  魏昆想了想,将小秘书带在了身上。

  小秘书的本体不是这张纸,它是最不怕受伤的,不会出现意外危险。

  戴上人皮面具,左手纱纱,右手小秘书。

  至于红红,她暂时在鬼公司等待命令,她是魏昆的底牌,出于某种考虑,魏昆没有第一时间带上她。

  魏昆没有去锁定小玉面的位置,而是让鬼镜利用「鬼音」和「镜中人」的能力,迷惑了一位网络资料找到的酒店员工,诱惑他发送了召唤纱纱的网恋短信。

  三个身影瞬间出现在酒店的六楼某处,然后一巴掌把这倒霉孩子拍晕过去。

  几乎是刹那间。

  魏昆、纱纱和小秘书同时感知到了下一楼层的恐怖气息。

  小秘书低声说道:“这个诡异有点强,董事长你千万要小心……”

  魏昆自然是清楚的。

  他放慢脚步,顺着安全通道,缓缓摸向了酒店五楼。纱纱变成黑纱怨魂的大蜘蛛模样,紧紧飘在魏昆身后。

  透过安全通道的玻璃窗。

  魏昆小心翼翼地瞥看到了走廊远处的景象。

  503门前。

  刘玉明轻轻敲门,似是不满,自言自语道:“天煞命格,阴时阴刻又要属猪的人太难找了,好在云海市有个符合条件的,倒也没算白来……”

  身材高大的屠夫静立在他身后,本该是头颅的位置,一个三角形铁箱禁锢着,传出沉重缓慢的呼吸声。

  屠夫默不作声,右手握着一柄砍刀把手,把手末端断裂,隐隐有一把锈迹满满的暗红剁骨刀,浮现灰色影子,吞吐着深红色血雾。

  “带上你这家伙就是无趣,不急,等我办完事,再去解决那两个小家伙……”刘玉明撇了眼屠夫,笑道。

  这时503内传来房客的脚步声,不耐烦道:“干什么?大晚上的!”

  房客打开门,是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他打着哈气,目光迷离地望着刘玉明,道:“你是看到网上那个讨薪的帖子来找我的?瞧你这急呀,我理解,马上过年了,想要回血汗钱么。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等我忙完手头这三个桉子,我再帮你想办法,放心,说好了不收钱就是不收钱,你帮忙顶个帖子,说说实情就行,当老哥我积阴德……”

  “嘘——”

  刘玉明探身前去,忽然捂住了这男人的嘴,轻声道:“可惜了,睡吧。”

  他另一只手竟是直接穿过男人小腹,撕开隔膜,掏向心脏。

  男人想挣扎,但没了力气,他不解的目光逐渐灰败,童孔涣散,短短数秒就失去了生命迹象,被随手一甩,竟是没留出半分鲜血,像是垃圾般丢到地上。

  刘玉明缓缓转头,看向了走廊另一端的安全通道。

  他抖了抖鲜红的手掌,露齿一笑。

  “看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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