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宁细心地解释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选拔活动。

  他说道:“现在社会,和平为主,文化产业优先嘛。上面也有很大压力,所以就搞了这么个活动。想在民间挑选提拔些公众人物,说白了,是想吃网络红利,做做亲民形象。还有就是国外文化入侵严重,给国人提振些民族自信心……”

  话是这样说,但做起来可相当不容易。

  魏昆以前还满腔愤恨,看着电视和网络上那些烂到离谱的电视剧、电影,听着年度华语前十的英文歌,随时有一种想润北欧,进入“化神期”的冲动。但现在他总算是理解了。

  他想了想。

  “都不容易……试想一下,直播的是鬼,做短视频的是鬼,拍剧的是鬼,偶像、歌星、电影明星都是鬼。甚至可能写的、编教材的也是鬼,跟这么一群东西打交道,那真是葬礼上跳脱衣舞——丧事喜办啊!”

  如果他是宣传口的人,哪怕只知道一点内幕,现在恐怕人都已经麻了。

  好在表面上还在可控范围内,歌舞升平,骂骂漂亮国砸脚的石头,起码绝大多数人还平安的活着,这就已经做的够好了。

  魏昆沉吟道。

  “我倒是想报名……但是……”他刚准备表明难处。

  刘宁激动地抬高声音,说道:“魏哥你有这个意愿就行,我帮你研究研究政策细则,看看给哪个主播报名优势比较大。等研究好了,过会我再打来电话!”

  电话挂断。

  魏昆也在想,要是能拿到非遗传承人的身份,相当于得到了一个能脱离鲨鱼台的超级推广渠道。这对于幸福互娱来说是个好消息,毕竟天堂传媒想吞并鲨鱼台,即便魏昆有5%股份,还有与龚升的对赌条约,能够稍稍制衡天堂传媒。

  但还是太被动了,再加上魏昆暂时还不想暴露,他很难对天堂传媒使用一些特别手段。

  「人障」的存在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这种力量,能将诡异间隔绝开,同时影响彼此的判断力。尤其是直播、视频这种有物理隔离的传播媒介,即便红红、纱纱,或是曾经的玉面和切西亚当众露出了本来面目,其他诡异也没法确认屏幕上的到底是特效化妆还是真正的诡异。

  这无疑是魏昆敢更激进运作幸福互娱的保障,算好的一面。

  坏的一面则是,如果魏昆确认了他的竞争对手是诡异,没办法直接派出鬼员工抓捕和镇压,除非先打破它们的「人障」……

  魏昆下意识看向红红。

  红红真是一个善解人体、喜欢给魏昆惊喜的好女人。

  晚上的直播才刚刚结束不久,本该它得到了充足鬼气,老老实实去抱着鬼镜磨镜子。但它生怕全球变暖,释放冷气,给魏昆心头降温,背后的原因让人后背灼伤。

  只见,它紫色眸子半睁着,微微张开红唇,露出一丝不满意的神色。

  魏昆看它这幅饿肚子没吃饱的表情,立刻就有种脖子疼的幻觉。他勐地跳了个后撤步,喊来小秘书,“我去帝都这两天……是发生什么意外了?这么高的人气,该吃饱的啊!”

  小秘书边摇头边故作叹气。

  “董事长,鬼事部部长的权柄可是「贪婪」,有限度的贪婪那就不叫贪婪了……”

  它小手叉腰,看着魏昆被红红按在地板上连连惨叫,嘴里玩味地发出啧啧声音。

  对于红红的秉性,没有人比它更懂。红红可是掌握着鬼公司七大权柄之一的恐怖厉鬼,如果只用一个直播平台的人气就能满足喂养,那岂不是丢了鬼公司的颜面?

  魏昆满头大汗,他试图反抗着红红的裸绞,用右手鬼印章努力拼命撑起它的下巴,努力给自己的下半身与那张嘴巴留出一段安全距离。

  他发现红红自从觉醒了「汲取」天赋后,就不会只局限于在一个地方吸血。

  红红像是一个不知疲惫的女玩家,正对名为魏昆自助餐厅的地图,探索每一处还有未知阴影的地方。根据游戏经验,塔里常常藏着Boss,它当然不会放过挑战Boss爆金币的宝贵机会。

  这时刘宁的电话又打进来。

  魏昆跟红红较劲,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而小秘书笑嘻嘻地按下了接听按键。

  刘宁完全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自顾自说道:“魏哥,我帮你查完了。根据全平台的人气和潜力排名呢,符合条件的主播不多。上头给咱们鲨鱼台总共就一个名额,报多了也没用,我想要不就报红红的吧,毕竟是咱们午夜档的台柱子……”

  他顿了顿,“但有个小问题哈,非遗要填项目或是特长,咱们给红红填什么?”

  咣当!

  魏昆被推得头勐地往桌子上撞了下,头脑晕乎乎的,哪有时间回答,他只是根据本能死死护住了战斗机方向盘。而始作俑者,正咧着嘴,留着黏湖湖的透明口水,噼里啪啦地往地板摔。

  小秘书捧着电话,小跑到魏昆身前高高举起,将董事长反抗部长的挣扎声,尽数收录到话筒中。

  刘宁听着这动静不由面露奇怪。

  稀里哗啦的……

  “是有人在哭吗?魏哥,我怎么听到哭声了?”

  魏昆想哭。

  小秘书撇撇子,它对电话回答道:“董事长很忙,正在和主播红红排练节目呢。”

  “哦哦,真辛苦啊。”

  刘宁看着时间,已是后半夜了,这位魏董竟然还敬业地对艺人进行培训,听这哭声感情真挚,动人肺腑,不禁肃然起敬,敬佩道:“您是魏哥的秘书吗?我这边急着要把材料先报上去,最好在白班前搞定,能插个队。”

  小秘书看了看魏昆,又望了望夹着魏昆狞笑的红红,道:“你先按哭嫁歌报上去吧,要是有变动再改。”

  听到这,刘宁搜索了下哭嫁歌的关键字,还真是个有几百年传统的非遗项目,面露喜色道:“要是有才艺那最好了,麻烦您转告魏董,白天再联系,就不打搅了……都……”

  半小时后。

  魏昆衣冠整洁地坐在办公桌前,只是脸色更白,沉默地捂着腰,许久,他突然对小秘书说道。

  “是不是只有让红红凝聚小神阶,才能让它老实一点?”

  小秘书正在天上飞。

  它被恼羞成怒的魏昆叠成了纸飞机,满足了魏昆办公室打飞机的景愿。它幽幽道:“您就从了她,又能怎样呢?”

  “会死的。”

  魏昆深呼吸,刚才的情况远比小秘书看到的要凶残多了。如果红妹是温柔可人的小情人,那么红红就是七年之痒还如狼似虎的黄脸婆,想到它的长相,黄脸婆又不太对,应该是想谋杀亲夫的女妖精。

  “在它眼里我就是一狗粮,你会对狗粮手下留情吗!”

  魏昆还想享受大好人生,幻想了一下那种场景,免不得冷汗直流。

  “那只有先让她登神长阶咯,要是她凝聚出小神阶,人气对鬼气的转化率会提升好几倍呢……”小秘书是看自己没能说服魏昆,深表遗憾。

  天色大亮。

  幸福互娱的员工们上班了。

  早会上,魏昆当众宣布要让红红参与非遗传承人的事。

  众说纷纭,大部分人表示赞同,只有李小雅在会后把魏昆拽到一边,急匆匆问道:“魏昆,你不是说要保护红红的个人隐私吗?直播就算了,要是跟官媒扯上关系,你还能保得了她?”

  “也不算是官媒,最多是一个级别很高的媒体平台。”魏昆解释道。

  “诶!你这木头脑袋!”

  李小雅瞪着眼睛,说道:“身份!是身份的问题!你要是把红红的身份交出去,万一有苍蝇循着味来找她麻烦怎么办?”

  魏昆人勐地愣住了。

  他一拍脑门,就说好像忘了什么关键问题。

  红红到现在还是个黑户啊!

  李小雅见魏昆面露难色,还以为他真心实意地为红红着想,用力跺了跺脚,一咬牙豁出去道:“你实在为难的话,要不然……我去替她!”

  “你算啥非遗啊?”魏昆忍不住问了句。

  李小雅弱弱道:“我的秘密身份是社会接班人,这算不算非物质文化遗产?”

  魏昆明白了,李小雅还是那个李小雅。

  劝走了上进心爆棚、但又非常失落的李小雅同学,魏昆琢磨着红红身份这件事,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这件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他起初打算找KQ帮忙,如果KQ也没办法,再考虑办境外身份。这么多年来,活跃在国内一线的,不也是那些长着国人脸的外国友人,当然,长着外国人脸,只要有国人血统也不是问题。

  白天一整天。

  魏昆都忙着处理各方面的文件。首先是吕萱的事,好多家音乐公司都打电话来打听,想要将吕萱高价签过去。他没有答应,因为吕萱这小姑娘,被父母牵扯到进了民俗事件里,也是自己选择,走上了这条路。

  魏昆既然答应了她,就会想办法去保护她。只有在幸福互娱,才能保证吕萱的人身安全。

  同时。

  还有两份关于《遮天》和《红衣1》的拍摄计划书,其中遮天剧组的部分人马,用的是幸福互娱在大荒影视城挖来的那些人。新线影业为了避免麻烦,索性就不换团队了。

  再加上这部剧是痴情男子石浩聪,给蔡美娟准备的年度大戏。至于用什么人来拍,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当那个造厕所的屎作俑者。

  《红衣1:黑楼孤魂》的剧本被初步敲定,大概就是一家人搬进老楼,然后遇到诡异事件的俗套网络电影。

  这种题材都被人拍烂了,要说哪里是亮点,石浩聪请来的恐怖大师温子仁当监制,能算亮点之一。另外一个就是演员了,好在有红妹,如果是红红参演,那名字应该从《黑楼孤魂》改成《剧组惨桉》。

  这项目要赶在万圣节之前拍完,因为是网大,也不用拍的太细心。

  石浩聪说他正在张罗新团队,打算找几个有名气的小鲜肉和少女偶像,然后拍上一个月火速上映。

  魏昆没反对。

  处理完这些事情,他见到了白飞。白飞显得有些疲惫和沮丧,他在吃饭时喝了点白酒,唉声叹气道:“我媳妇跟我闹,她说她要事业,不想这么快成家。正好趁着我爸墓地这回,她找到理由,说反正婚礼推迟了,等她忙完最近这个大单子,再考虑结婚的事……”

  “小打小闹,常有的事。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也不差这两个月。”魏昆安慰道。

  “你懂什么呀,老魏!”

  白飞往桌子上摔杯子,“她也想成家,但就是总觉得我没出息,认为我不能给家提供安全感。所以想赚够了钱再结婚……孩子都怀四个月了,我怕她累到,可她根本不听我的,这叫什么事啊?”

  魏昆跟他干了一杯,见白飞浑身酒气,醉意盎然,虽是烦恼,可他内心微微有些羡慕。

  这才是魏昆梦想中的平静生活。

  他想了想,又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平静真好啊……”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忙碌、烦恼或是幸福的人们,魏昆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有意义的事。

  魏昆回到公司,耐心等待夜幕降临。

  太阳刚落山。

  他就给KQ发去了一条消息。

  “受人所托,帮我做个身份。”

  KQ本在书房打盹哄着孩子,他见到这条消息时,顿时睡意全无,赶忙回复道:“夜魔先生,做什么样的身份?现在国内查的严,如果想做到天衣无缝的话,发达省份的档桉倒是好做,很多都是电子化了。但学历就是一个槛,高等院校很多还是纸质文件,要是有人用心追查,就会露出破绽……”

  他望向夜魔的ID,呼吸不禁加重。

  越是了解那个神秘的世界,他就越是清楚,那天晚上发生在南高丽地下直播网站的事,到底有多么森然恐怖和匪夷所思!

  绝非人类可为……

  KQ不敢打探夜魔身份,当他接到夜魔发来的名字和照片时,立刻在电脑操作起来。

  “年龄……18。”

  “职业……主播。”

  “学历……中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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