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在一旁为王氏垂捏肩膀,王氏微微睁开眼看见钱氏,笑道:“这便是你选的嬷嬷?”钱氏上前请安行礼,“见过二太太。”规矩毫无差错,王氏倒是很满意。王氏见许荣锦眼中的淡然之色便知是她的自有主张。王氏看了一眼陈嬷嬷,思忖道:“钱氏,你去斟一杯茶来。”钱氏颔首道:“是。”

  王氏起身,许荣锦上前扶住王氏,往正厅去坐。王氏不时看一眼钱氏斟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便知是个会做事的。钱氏恭敬的将茶盏放置在正厅近王氏的小几上,“太太请用茶。”王氏喝了一口,虽然淡了些,想必假以时日钱氏能做到符合自己的口味。王氏微微点头,“不错,有你伺候小姐我便放心了。”钱氏好容易送了一口气,颔首道:“多谢太太。”

  王氏思忖了片刻,便道:“你们都先退出去,我要和小姐说些话。”各人不敢逗留,便收拾好自己的事物退了出去。王氏见各人退了出去,沉沉道:“盈儿,你觉得尚采大人见你是为何。”许荣锦颔首,“母亲这话,女儿不解。”王氏思忖道:“你有那本书对吧,你可曾看过?”许荣锦摇了摇头。

  王氏长长的叹息一声,“今日尚采的话,我怕你祖母会动了你父亲的心思。”许荣锦低首不言,“那夜诚松生气,便是何氏来做了说客。”许荣锦淡淡道:“我知道。”王氏的面容愁云惨淡,“其他的也都好,可这是许家嫡长房的事,女眷同你父亲说他自然生气,可是若是兄弟之间,我便不知了。”

  许荣锦平静的看着王氏,“母亲你说,一个人的至亲一直在利用自己,官职,婚约,儿女……他会不会失望?”王氏知道许荣锦说得这个人是许由坤,她与他十余年夫妻,她也知他的刚直不阿,虽然吃了些苦,可初心不改。他最痛恨的便是被亲人所用。王氏微微闭眼,“如你所说,他会失望。”许荣锦浅浅一笑,王氏依旧愁眉不展,“可是要把这些事情拿出来,只怕是兵行险招了。”

  许荣锦坚定望着王氏,“母亲,我不想再这样斗下去了,我一定要离开这里!”王氏微微动容,知道女儿心中有太多事了,她是一个母亲,本应该她来保护自己的儿女。可是如今面前这个才十三岁的女孩,有着坚定的目光,告诉她我要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母亲,父亲,哥哥姐姐……王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将许荣锦搂在怀中,无奈的声音在许荣锦耳边响起,“盈儿,为什么要一个人担着呢?”许荣锦忽而也哽咽起来,“我一人承担就足够了。”

  二日许荣锦用了早膳,便带着钱氏去了许温氏的摘星楼。许温氏原本也想这几日再为许荣锦寻找一位嬷嬷,不成想许荣锦倒是自己先找了起来。许荣锦到正厅请安后,便让钱氏来见礼。钱氏规矩的行礼,许老太太也觉得这人稳重,心思不容易琢磨,倒是可以让薛嬷嬷把握,“你们下去吧,我和四丫头说会话。”说罢许温氏也看了一眼薛嬷嬷一眼,薛嬷嬷立刻会意,将众人带了出去便和钱氏聊了起来。

  “你好福气,过了一年,小姐依旧选了你。”薛嬷嬷引着钱氏在廊下坐下,钱氏自然知道去岁薛嬷嬷来寻她们的用意,今日便愈发恭顺了,“你说笑了,是小姐不嫌弃奴才愚笨罢了。”薛嬷嬷笑道:“这是什么话,小姐既然选择了你,自然是你有过人之处的。”钱氏恭敬的回道:“你说的对。”薛嬷嬷也不再绕弯子了,笑道:“既然小姐选择了你,你也不能忘了老太太提携的恩情。”

  钱氏愣了一会,便明白了,许温氏是想自己成为她的棋子。上一次匆匆来选人,本以为是小姐授意,不想还是许老太太,钱氏也就没去。昨日便听闻那张狂的孙氏被打发出府了,而今许荣锦选择了自己,自然要为许荣锦做事。许荣锦并未告知她要如何,看来也是为了试探自己。钱氏颔首道:“自然是不忘的了。”薛嬷嬷看她的样子,笑道:“这样就更好了,为老太太做事,其余不多说,尽心才是要紧。”钱氏依旧颔首,“是,一切全凭老太太吩咐。”

  薛嬷嬷笑意加深,“既然小姐疼你,你便替我们看着小姐些。”钱氏道:“有什么我便第一个告知老太太,请放心吧!”薛嬷嬷噙笑问道:“那你家中如今可还有什么人,我们也可照料一二。”钱氏突然叹气起来,“我家中如今再无人了。”薛嬷嬷的笑容微微凝固,家中无人,便少了些拿捏的东西。钱氏看着薛嬷嬷这一变化,忙道:“怎么了?”薛嬷嬷突然心生一计,将头上的银扁方取了下来,“这是老太太赏给我的,今日我便赠与你了,以后往来也是个信物。”钱氏佯装欣喜道:“多谢,多谢。”便忙不迭的接过,薛嬷嬷暗笑:谁能对这些赏钱不动心的。

  许老太太如今也意识到许荣锦的不同,便单独留她来问那日尚采大人的“因循守旧”是什么意思。许荣锦听了许温氏这话,便知老太太有心试探自己,许荣锦便道:“我记得许府上供的多为妆花缎,想必是我们的布料应该多些形式吧!”许温氏一声不吭,只看着许荣锦,想要将她看清楚。许荣锦眼中换做疑惑颜色,“祖母,孙女只能想到这些了。”许温氏见她有些愧疚的脸,心中冷笑:也不过如此。

  许温氏遂安慰道:“你才多大,能看清这些。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许荣锦垂眸轻轻的点头,不敢再多言语。许温氏又道:“你父亲既然疼你,你就该时时给你父亲说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些事做了也是我们一家好。”许荣锦听了这话,心中便传来一整沉重的钟声,震荡着自己的心:祖母,你当真要舍弃父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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